屈服小说网

屈服小说网>从盛夏到深秋 > 雨夜围炉(第1页)

雨夜围炉(第1页)

门“吱呀”一声,在身后沉重地合拢。

刹那间,外面世界的喧嚣——狂风凄厉的嘶吼,暴雨狂暴地冲刷瓦砾屋檐、砸落地面溅起的轰鸣,以及所有混乱的人声——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骤然扼住,瞬间隔绝在那扇厚重的、带着岁月包浆的松木门之外。

松涛居的堂屋内,一时间陷入一种近乎凝滞的寂静。

空气里,消毒药水清苦凛冽的气息,与陈旧木材在潮湿空气中散发的微涩霉味,以及两人身上带来的浓重泥土水汽、淡淡的血腥味,还有那种劫后余生般的、紧绷到极致后骤然松弛下来的虚脱感,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弥漫开来。

只有一盏老式的白炽灯泡悬在粗实的房梁下,散发着昏黄而温暖的光线,勉强驱散着房间角落深沉的阴影。

光线边缘模糊而柔和,将屋内简陋的陈设、地面上蜿蜒的泥泞水痕,以及床上那个了无生气的人,都笼罩在一片静谧的、带着暖意的朦胧之中。

沈知时几乎是半扛半抱、耗尽最后气力地将昏迷不醒的林叙艰难地挪进屋内。两个湿透的人像刚从冰冷的河底捞起,沉重,冰冷,带着一身狼狈。

每走一步,都在冰凉粗糙的青石地面上留下一串泥泞浑浊的水痕,其间夹杂着刺目的、被雨水稀释成淡粉色的血滴,蜿蜒断续,如同某种不祥的印记,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惊心动魄。

提前接到通知、同样冒雨匆匆赶来的村卫生室老医生,身上的旧外套肩头洇湿了一片深色,和一脸焦灼、手足无措的沈佳宜已经等在堂屋中央。

一张简陋的木板床被临时拾掇出来,铺上了干净的素色粗布床单,在这杂乱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让人心头发紧。

“快!轻点,放这边!”老医生指着那张床,声音带着赶路的急促喘息,却努力维持着职业性的冷静,花白的眉毛紧紧拧着。

沈知时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冷硬的铁。

他小心翼翼地将怀中沉重而瘫软的身体放下,动作轻缓得如同对待一件价值连城却又濒临破碎的易碎瓷器,每一个细微的移动都充满了极致的谨慎,仿佛生怕一点点震动都会加剧对方的痛苦。

林叙在背部接触到底下坚硬床板的瞬间,即便在昏迷中,喉咙里也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模糊而痛苦的微弱呻吟,眉头紧紧蹙起,形成一个深刻的、痛苦的川字,但沉重的眼皮并未完全睁开,意识依旧游离在昏沉的、布满痛楚的边缘。

“知时,你快去!赶紧换掉这身湿衣服!再捂下去你要垮的!这里交给医生!”陈工看着沈知时浑身湿透冰凉、脸色青白、嘴唇甚至冻得有些发紫的狼狈样子,急忙上前催促,语气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担忧和后怕。

他自己的脸上也写满了惊魂未定和深深的忧虑,目光落在林叙身上时,更是沉重无比。

沈知时却并没有立刻动弹。

他的目光如同被最坚韧的丝线缠绕住,死死锁在林叙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面容上,看着老医生动作迅速地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林叙左臂上那早已被血水和雨水浸透、狼狈不堪地黏在伤口周围的临时包扎——那是他不久前在风雨中仓促处理的。

当那道狰狞的、皮肉微微翻卷、边缘因雨水浸泡而泛白的伤口再次暴露在昏黄灯光下时,沈知时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了什么灼热坚硬的东西。

他的下颌线条绷得死紧,额角甚至有细微的青筋隐现,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在承受着某种无形的、巨大的压力。

眼神深处,难以抑制地掠过一丝尖锐的痛色,快得几乎捕捉不到,却真实地存在过。

直到老医生开始熟练地用碘伏棉球仔细清洗、消毒伤口,那冰凉的刺激让林叙即使在昏迷中也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沈知时的心脏也跟着猛地一缩。

老医生低声确认:“伤口深是深了点,万幸没伤到主要血管和神经,清创彻底,好好处理,按时换药,不会有大碍。”听到这话,沈知时一直紧绷如岩石的肩膀,才几不可察地微微松动了一丝,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从胸腔深处极轻地、长长地吁出一口一直憋着、几乎凝滞的气。

“右腿踝关节是严重扭伤,肿胀得厉害,皮下淤血严重,有明显韧带损伤迹象,不排除有细微骨裂的可能,”老医生仔细地、轻轻地按压检查着林叙那条扭曲肿胀得可怕的腿,语气凝重得如同窗外的积雨云,“必须等天亮了,雨小些,再想办法送去镇上或者县里拍片才能最终确认。”他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地从那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旧药箱里取出冰袋、弹力绷带和夹板。“

眼下只能先做紧急冰敷消肿、加压包扎固定,绝对!绝对不能再承重或移动!其他都是些皮肉擦伤,倒无大碍。”

“120那边已经反复联系过了,”陈工在一旁补充道,眉头锁成了疙瘩,声音带着疲惫和无奈,“雨实在太大了,外面山路好几处都有塌方风险,救护车根本上不来,最快也得等雨势明显减弱或者彻底停了才有可能。”

他看向老医生,语气恳切,“只能先辛苦您老了,务必想办法控制住感染和二次损伤。”

沈知时沉默地听着,将每一个字都像刻碑一样,深深地刻进心里。直到看着老医生开始稳妥地给林叙的伤腿进行冰敷和固定,他这才在陈工和沈佳宜几乎半强迫的、带着担忧的连声催促下,拖着沉重如同灌铅、疲惫得几乎散架的身体,一步一顿地、缓慢地走向后间那间狭小的、用来洗漱的屋子。

温热的水流从简易的淋浴喷头冲刷而下,瞬间蒸腾起一片白茫茫的、带着皂角清气的水汽,逐渐带走紧贴皮肤那刺骨的冰冷和满身干涸板结的泥泞。

沈知时闭着眼,一动不动地站在氤氲的水帘之下,任由温热的水流冲击着紧绷僵硬的肌肉和一片混乱、轰鸣的思绪。

脑海中,无数画面不受控制地疯狂翻腾、冲撞——林叙从脚手架断裂处失衡摔落时那惊骇的瞬间、他那张在惨白强光下毫无血色、脆弱得如同琉璃的脸、左臂上那抹不断晕开、刺目惊心的血红、还有那声带着哽咽颤抖、直击灵魂深处的“知时”……

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反复切割、灼烧着他的神经。热水带来的暖意似乎也无法彻底驱散那份蛰伏在心脏最深处、冰冷而尖锐的悸痛和后怕。

如果……如果他再晚到一步……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就被他强行掐断,不敢深想。他草草冲洗完毕,换上干燥柔软的衣物——那是陈工找来的他自己的旧衣服,带着皂角和阳光晒过的干净气息。他甚至顾不上擦干仍在滴水的、凌乱的黑发,便迫不及待地急匆匆返回堂屋。

屋内,老医生已经完成了初步的伤口清创、重新包扎和腿部的固定处理。

林叙的左臂被洁白的绷带整齐地缠绕着,右腿也被专业的夹板和弹性绷带妥善固定,整个人正无力地靠在一叠临时垫高的、略显破旧但柔软的棉被上,微微仰着头,脖颈拉出一条脆弱而优美的线条。

他身上那套湿透冰冷、沾满泥污的衣裤已经被换下,但发梢和皮肤依旧残留着泥水的痕迹和潮湿的寒意,脸颊和裸露的脖颈处还有未完全擦干的细小水珠,在昏黄灯光下闪着微光。他看上去脆弱得不堪一击,像一件被小心翼翼从泥泞中拾起、却依旧布满裂痕的珍贵瓷器。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