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鹏拖拉杆箱,刚从香港回来,直奔梁晓家,一脸沮丧。
他把补税单摊在茶几上,汇报情况,最近蛇口海关最近查得紧,几乎每个人都开箱,超额补税。
他代购两台任天堂游戏机,包装拆了,说是自用,解释半天,工作人员油盐不进,公事公办,要求补税,倒贴路费,白忙活一趟。
香港那头更夸张,边上的傻大个儿,一看就是新手,比他还惨,带八罐奶粉,直接领进小黑屋,搞不好要判刑。
刘祖全给每人发三瓶小棕瓶:“东西全在这,量不够,你们跟客户打招呼,以后不接雅诗兰黛的单子。”
小棕瓶利润高,买到就是赚到,是代购重要收入来源,董只只感到屋内气氛压抑,开窗透气,把自己那份给彭鹏:“你妈医药费不能耽误,我这边客户不着急要,还能缓缓,你先拿着。”
董只只看出来,彭鹏从进门到现在,心绪不宁,目光盯着手机里的账户余额。
他每周一要去医院配药,家里农村户口,新农合自费承担要比城镇医保多。
刘祖全坦言,这行越来越难做:“韩国情况更糟,严进宽出,出关随便带,没人管,入关像查户口,威海帮除了少数几个大代购,手眼通天,还有像只只这样的代购代理,走转运渠道,人人都补过税,有几个兄弟,被请去喝茶。”
法律有明文规定,游客出境掀起购物潮,一般稍微超点,海关人员眼开眼闭,由此代购行业兴起,法不责众,属于灰色地带。
董只只兜一圈香烟,故作轻松:“犯法的事,咱不能做,政策收紧,不是坏事,广东那边很多黑作坊,做日韩假冒产品,现在泰国货也搞出来,弄得我们这行乌烟瘴气,十个代购九个骗,立规矩没坏处。”
梁晓是专职代购,这相当于砸了她的饭碗,深吸一口火星子,吐出一片愁云:“这么一搞,赚钱路子断了,今后喝西北风?”
彭鹏更急,直发牢骚:“我是律师,这方面再清楚不过,禁韩令估计很快会实施,趁这当口,打击走私犯罪,这回可不是闹着玩的。听说深圳好几个大佬,在香港连夜租仓。今后走正规渠道,我们这些代购,更加没活路。”
董只只本想调节气氛,未达预期,反而引来更多的吐槽。
这次情况严重得超乎想象,一个个拉垮脸,垂头丧气。
她勾住陈嘉弼肩膀,把希望寄托在弟弟身上:“我这不是带我弟来跟大伙一块儿商量嘛!他从小在深圳长大,去香港就跟串门似的,见过世面,不像我,乡巴佬一个。”
刘祖全咂嘴苦笑,说她魔怔了,大的小的轮流夸,今后没男人要,跟两个弟弟过一辈子。
“没人要就没人要,跟弟弟一辈子,没什么不好。”董只只挽住陈嘉弼臂膀,捋他被风吹得凌乱的造型,“看我家权志龙,多帅!”
她在陈嘉弼额头吹了口气,发丝根根飘起,连同屋内的阴霾,一同吹散。众人无奈摇头,浮起轻松的笑容。
“路嘛!都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想当初咱几个刚入行,谁会想到今天,代购代理、服装批发、倒卖奢侈品、炒外汇。”梁晓卧室有块小黑板,记录代购清单,当账本销账用,董只只把陈嘉弼扶起来,推到黑板旁,“你昨晚跟我说的跨境电商,跟大伙说说,看看走不走得通。”
听到禁韩令消息,董只只半夜睡不着,在客厅抽烟,陈嘉弼建议她做跨境电商。
她没概念,听不太懂,一大堆专业术语,脑袋发胀,看他认真严肃的表情,不像在胡扯,其中有一句话触动到她,印象深刻:“时代在发展,大势所趋,我们要顺应潮流,走在别人前头。成功的企业家,要把眼光放长远,不要被蝇头小利冲昏头脑。”
她没奢望过做企业家,买房改善生活,两个弟弟学业有成,一家人安安稳稳,没灾没病,是董只只最大的心愿。
从她做代购的第一天起,心里清楚,这不是一份长久的职业。
生活所迫,不得不随波逐流。
如今到了存亡关头,大代购、中代购、小代购统统挤在同一起跑线,就看谁转型快,博一下,或能否极泰来。
陈嘉弼穿T恤牛仔裤,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拿着马克笔,写写画画,一副乔布斯范儿。
若是把场景换到会场,真有点那么回事儿。
董只只有事没事在他们面前,夸上弟弟两句,听得耳朵起茧,各自心情不佳,就当是轻松气氛,一个个心不在焉。
梁晓在小本子上做代购清单核对。
彭鹏蹲在地上,清点拉杆箱里的代购商品。
刘祖全在给免税店柜姐发信息。
只有董只只托着下巴,在小册子上认真记笔记。
这种情况很正常,他们都把陈嘉弼当小孩,不认为他能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直到陈嘉弼说:“跨境电商与代购没什么不同,只是把代购合法化,代购有限额,背货多,有处罚风险。走转运,发货量有限,运费贵,还有清关费用。跨境电商和网上开店差不多,你们每个人都开网店,有各自的客户。有没有想过,合并成一家店,一旦起量,收益是现在的十倍,乃至百倍,趁大多数代购没反应过来,抢占先机。”
四人关系好,相互调剂商品,本质上仍是各自为战。
陈嘉弼言毕,众人眼前一亮。
董只只一拍大腿:“合伙做生意,好啊!我怎么没想到?”
梁晓和彭鹏一听立马来劲,把询问目光投向刘祖全。
四人中,董只只和刘祖全做得最成功,赚得多,合伙经营,他们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