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预兆地,珑渊再度伸手搭在云浮放在石桌的手上,一股细微的暖流缓缓流淌进云浮的身体,白皙修长的手指温中带凉,指腹柔软,只是轻轻搭在云浮腕上,那一瞬间酥酥麻麻的感觉像电流一样随着珑渊的神力传遍她的全身。
云浮极力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才没有在珑渊面前露出异样。
珑渊一边为云浮调息,一边道:“龙角与我的原形遥相呼应,若是凡间有何灾难或是不测,我亦可提前知道。”
珑渊只是为她调息,她像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只安静地点了点头,以示明白。
一刻钟后,珑渊收回手,神情舒缓,连眉眼都舒展开来,满意地对云浮道:“你的身体已无大碍,明日我们便可启程前往玄天宗。”
云浮回以一笑:“知道了,多谢师兄照顾。”
两人第二天天不亮就启程,本是为了赶在玄天宗之前到达沫邑才着急赶路,不曾想刚走到城门口便遇见了玄天宗一行人。
掌门徐啸行与其女徐凝衣亲自下马车和云浮、珑渊二人见礼。
云浮左右张望,不见裴栖吟,问道:“听说裴公子受了重伤,难道现在都还没好?可知因为什么缘故?”
徐凝衣本就因为裴栖吟受伤而神色憔悴,此刻听云浮这么问,泪水没忍住又涌上来:“几天前裴师兄说遇到了魔物,竟独自一人出去了,一天一夜没回玄天宗,我们担心他出事便派人去找,谁知门中弟子找到他时发现竟然躺在山门不远处的树林里,身上明明没有任何伤痕,却至今昏迷不醒,连父亲看了都不知所以然,毫无办法……”
说起首席弟子的伤,徐啸行也是神色凝重,神情显出几分担忧,默默地捋着胡须不说话。
云浮听得眉头紧皱,裴栖吟修为在当今修仙界算得上数一数二,不知是何魔物能将他伤成这样?
“那魔物呢?”
徐凝衣道:“没有找到,我们搜遍了整座山,没有发现任何东西,想必是已经逃了。”
云浮想了想,道:“我去看看他。”
徐凝衣闻言连忙将云浮引到裴栖吟养伤的马车上,珑渊见状,便也跟着上了马车。
之前无论什么时候看见裴栖吟,对方都仪态端方,举手投足间尽显仙门风范,是仙门弟子之中的翘楚,然而此刻他静静地躺在马车上,气色鲜活,如睡着了一般,却对外界没有一丝反应。
云浮见他身下垫的是上好的冷玉制成的凉席,身上盖得亦是丝绸缝制的薄衾,可见其被照顾得很用心。
云浮先是用法力探了探裴栖吟的灵息,发现他灵力运转如常,没有受到丝毫内伤,不像是受到什么妖魔鬼怪袭击的样子,而且刚才徐凝衣说他身上也没有任何外伤,这就有些奇怪了。
云浮心下疑惑,正犹豫着要不要先随便找颗丹药给裴栖吟服用,珑渊忽然开口:“此乃落魂之兆,但人既然无恙,魂魄应该已经归位,并无大碍,多修养几日便好。”
“落魂?”云浮和徐凝衣不约而同道。
云浮恍然,如果是落魂的话就解释得通了,活人突然落魂定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可这情形一般只会发生在毫无修为的平民百姓身上,裴栖吟是仙门修士,有金丹修为,竟然还会被魔物吓得落魂?
不知是什么东西如此厉害?
知道裴栖吟无事,云浮也就放心了,刚巧她身上有对症的丹药可以让裴栖吟早些醒来,但转念一想,此去沫邑行踪必得掩人耳目,此刻裴栖吟昏迷不醒,玄天宗既转移了注意力,也少了一个得力之人,更加方便他们行事。
于是云浮便不厚道地打消了念头,随意安抚徐凝衣几句就下了马车。
此时玄天宗的人已经得知他们要前往沫邑,自然是盛情邀请他们同行。
若是刻意与玄天宗分开走反而容易引起怀疑,云浮和珑渊只好又和玄天宗的人同行,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南面走去。
沫邑离上京城不远,满打满算也不过五百里路,玄天宗的马车有灵力运转,不到三天就到了。
云浮坐在马车内,撩起车帘看向窗外,玄天宗治下的沫邑繁华不输上京,街道上商铺毗邻,行人络绎不绝,屋宇楼阁灰檐朱漆,整洁如新,不过,令人遗憾的是,这里再也找不到五百年前皇城的影子。
云浮记得少年时的李如琢经常和几个伴读在皇城宽阔华丽的街道打马而过,穿行于皇城宽阔而华丽的街道,然而现在她举目四望,却已经完全看不出那条街道的踪迹。
忽然胸口传来窒闷的感觉,云浮才想起李如琢的魂魄还在她的身体里,心脏每跳动一下就微微发痛,似乎是他在缅怀过去。
云浮怕再看下去会激起人魂更多反应,连忙放下了车帘,转头对珑渊道:“想不到五百年后的皇城竟然变了那么多……”
云浮一怔,珑渊不知何时也轻轻挑起他那边的车帘,透过缝隙静静看着窗外。
一缕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正好映在他一侧脸颊上,俊雅的五官被镀上一层光晕,同时也照见了他瞳孔深处,浅淡到几乎要看不见的悲悯和愁绪。
珑渊在伤心。
云浮意识道这一点的时候才想起,珑渊以自身神力温养人魂,受到的影响并不比她小,冥冥之中,他们似乎已经与李如琢的人魂牵连太深。
云浮放轻了声音:“师兄……”
珑渊偏头看向云浮,许是还未从方才的思绪中剥离出来,他漆黑的瞳仁中似是揉进了点点碎光,看向云浮的时候还在微微晃动着,云浮愣住,哪怕是当年瑶殊离开天庭,她也没有见过珑渊这般脆弱的模样。
但是很快珑渊就恢复如初,他放下车帘,若无其事对云浮道:“进入玄天宗后,见机行事。”
仿佛刚才的那一幕只是云浮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