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视线里再次出现那堆被恶意裁剪评论和黏贴对比的聊天记录截图时,薛烬再次皱紧了眉,温和的眼神瞬间多了几分凌厉,语气也变了,“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裴行之看着他,“不然呢?”
这三个字彻底点燃了薛烬用尽全力压下的不耐。
他把手里的矿泉水瓶放到裴行之面前的茶几旁,冷着声音,“裴行之,你要是真的想问,就请直接问,无论是什么事情你最好都直接说,对你对我对别人都好,我不希望你拐弯抹角的说些什么,我怕我听不懂,我也怕你听不懂。”
裴行之抬起眼皮,“你是真听不懂,还是想假装不懂?”
裴行之也被薛烬极为罕见的冷脸给激怒了心底压抑了大半个月的火气,说话也开始控制不住地夹枪带棒了。他向来不是什么好脾气,从小到大也不会被别人要求的好脾气。
而且自从他和薛烬在恋综没几天后关系逐渐变得亲密,他再也没有被薛烬这样子对待过,怎么可能不恼火呢?——甚至只要联想到薛烬现在对他这么苛刻的态度,与在热搜聊天记录里,从字里行间就可以揣摩出他对别人那副时而温和时而调笑的模样……裴行之心头的火,那是越烧越旺。
见薛烬闭着眼睛没有回应,裴行之冷笑着用力挥开眼前的水瓶,“为什么不说话?是被我戳中心思了吗?——离开了节目组,发现我太忙了,于是就今天找这个旅游,明天找那个吃饭,后天还在网上和那谁谁看比赛,薛烬啊,你的本事可真大啊,是不是没人围着你转,没人捧着你,你就不舒服?”
瓶子落地,砰的一声,砸在裴行之的脚上,也砸在薛烬的心坎。
薛烬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刚想说“不是,我那只是客套。”却在不经意间又触到了那几个口腔溃疡的伤口,疼痛感炸得他眼眶发颤一时间根本说不出来,甚至连冷静的思考都做不到了。
裴行之见他不说话,更是认定了心中所想,心脏酸的快爆炸了,还是拼命地在嘴上不饶人,就好像能通过这种手段来挽回自己可怜可笑的尊严,“薛烬,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还有多少藏在床底的红粉知己排队等着你分手?啊?”
薛烬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好半天才缓过疼痛的劲来,“等等,我觉得你现在很不理智,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等到冷静时再开口。
但后半句话被裴行之直接打断,“不说话?凭什么你叫我不说话我就不说话,嘴长在你自己身上,你为什么不会为自己辩解,偏偏要我管住嘴不说你?”
他狠狠的抓起脚上的水瓶往沙发上一砸,“你说啊!说啊!为什么不说?!!”
薛烬捂住了脸,当时只觉得头昏脑胀,过于激烈的情绪在他脑子里疯狂的冲击着大脑皮层的感知神经,压得他又麻又疼——他不喜欢吵架,也不会吵架,所有愤怒的情绪在他身体里如果超过了一定的阈值,他就会产生这种应激性的头疼和眩晕。
这次甚至会感觉恶心……
等到靠着墙壁坐下缓了不知道多少时间,薛烬才感觉自己恢复了对肢体的控制,但转眼一看,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灯泡亮得刺眼。
茶几上,是一个被打翻又被扶起的香炉。没有燃尽的香歪斜在玻璃桌上。
白色的灰烬洒了满桌,还有一个垒起的尖角山峰,就像薛烬常在梦里见到的雪山……
雪?薛烬撑着墙壁站直身体,他开始漫无目的的想,现在,要去到哪里,他才能看到雪?
好像要去欧洲吧,瑞士?还是英国?可能得是芬兰吧,顺便去看极光?……那德国,要去吗?
手机铃声响起,思绪戛然而止,薛烬没有看清来电上面的联系人就接通了,杨启芳的声音颤颤巍巍地传来,“小烬,可以帮舅妈一个忙吗?舅妈刚才梦见你弟弟了,他说他在地下好冷……”
薛烬挂了电话,然后去洗手间洗了两把冷水脸,才感觉自己的神志似乎清醒过来了。
换上衣服,却发现随手找的衬衫掉了个扣子,为了最起码的衣冠整洁以及不暴露纹身,薛烬打开饰品盒,找了枚胸针系上。
下了楼,按响钥匙,薛烬每走两步就看到了前天租来和大学同学一起去海滩露营的汽车,七座面包车,安全性能一般,但装货能力一流。
他本来打算今天都不出门的,但是杨启芳在电话里哭得实在太惨了。
他没办法狠下心拒绝一个母亲的眼泪。
薛烬插入钥匙启动车,正好,他也想去看看他妈妈了。
上路后,晚上十点马路上没什么车,车道宽敞得薛烬总感觉心里发慌,但两旁的路灯很亮,薛烬又立刻谴责自己这是在自己吓自己。
眼前是一段上坡路。
于是在红灯路口时,薛烬特地取了右手边的水杯喝了两大口冷水缓解心里莫名上涌排山倒海的焦虑,手机恰好又响了,他转头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东西。
看不清备注。
薛烬伸手想去拿。
一辆打着超级强烈的远光灯的车突然在路口出现,灯光亮到薛烬眼球发痛,下意识划了下手机闭了闭眼。
然后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停止了,所有的动作都变成了摄影机里慢放了几千倍的画面,薛烬眼睁睁看着那辆银白色的车子闪着银白色的大光直直的撞上了面包车的车盖,质量一般的车头瞬间凹向了薛烬,气囊瞬间弹开又瞬间在薛烬面前瘪掉,就像一个老掉牙的塑料皮套。紧接着挡风玻璃一寸寸如蛛网般碎掉,电子表盘,邮箱表盘全部都被巨大的冲力崩坏……
当一切天旋地转的恶心感停止时,薛烬发现原来手机被他护在了胸前。
全身上下只能感受着被铁皮压迫内脏和四肢的痛觉,虽然挤压疼得爆炸,但是还好,命中的伤口都并不是贯穿式的,除了卡进肋骨的胸针血刺啦呼地有点吓人,薛烬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还好,心脏应该没啥问题。
但是,很快的,车门外突然有路人大喊起来,薛烬的心抖了一下。
“漏油了!漏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