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修者以强为尊,社会风气已然比远古时期没有武力说话时好了不少,但这世道的黑暗依旧有目共睹。
“所以连家资助了鹿苑书院重建。”连淮道,与她说话时心中竟莫名感到从所未有的轻松,仿佛知道她能理解。
“我听说过。”鹿苑书院是九州最公平的地方。崔莹想起在儿时她曾以进入鹿苑书院为目标,只是后来紫金阁的袭击让一切都翻天覆地了。
“这书院里有教人下棋的吗?”她忽然想起问道。
连淮微微一怔。
“没有专门的课教这个。”他见到她显得有些失望,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姑娘若想下棋,我倒可以陪你。”
“那就下之前没下完的那盘吧。”崔莹一拂衣袖,在地上烫出棋盘格的痕迹,同时将之前已走的棋子也顺带画了上去。
“我走这里。”她想也不想的就又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连淮一看便知,她早就深思熟虑想好了这步棋,否则做不到如此精妙,让人拍案叫绝。看来收到信之后,她不是不加理会,而是一直在想下一步。
崔莹见他眼眸中含笑,在炉火温暖的映照下更显得璀璨动人,脸上莫名有些热。
“怎么不看棋盘?”
连淮顺从地垂眸看向棋盘,却道:“棋盘已在我心里了。”
昏黄的暖光之下,两人相对无言,就这样下起了棋。
此局已然走到了白刃相接的后半场,每走一步都需思虑半天,少则一漏沙的功夫,多则一两个时辰。
因此,这一下就从二更到三更,三更到五更,从最深暗最寒寂的夜到天泛青白,到东方既亮,到满目朝霞。
太阳在山崖外逐渐露出身形,帐内的空气变得越发温暖。
连淮腰间的传音石亮了起来,他索性也不遮掩,当着崔莹的面将那传音石拿起放到一旁。
不过一会儿,崔莹身上的传音石也亮起,她索性将之也扔到了旁边,与连淮传音石并排搁置在一起。
二人继续相对下棋,任由那些传音石在旁边闪烁不停,亮个没完,却全然不做理会。
他们都是极聪明的人,从前本就多少明白,现在心里则越发敞亮,那传音石里的谋划直至此刻已彻底成为了他们之间公开的秘密。
日头渐高,朔风刮起。
这风忽然以膨胀般的速度变得狂暴,将树叶吹得呜呼哀嚎,三人合抱的粗大的树干竟当空折断。仅是片刻之间,山谷里回荡的风声就疯狂恐怖到让人几乎听不见别的声音。
帐篷在狂风中摇摇欲坠,终于支撑不住被掀翻,眨眼之间就在洪流般的风浪中升至半空,成为远处缩小不见的黑点。
风像刀子一样刮在崔莹与连淮脸上,吹动起他们的乌发。汹涌的旋风顷刻间将账中的一切都扫荡干净,暖炉,草席,夜明珠瞬息间就都不知道被卷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