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伯推着一车牛粪从她身前走过,对她笑笑。
韩纪待到老伯走远,再次闭上眼睛感受妖气波动。
一个大娘抓着两只老母鸡从她身侧走过,让她让让。
韩纪好不容易等着大娘走开,再次闭上眼感受妖气波动。
良久,她睁开眼睛,抬脚往巷子中追去,耳畔便响起熟悉的声音。
“楚姐姐!”
“楚姐姐!”
韩纪偏头看去,晨曦之中,春生抱着木匣掀开车帘从马车上跃下。
她小跑到韩纪跟前,韩纪的目光却落在那匹几乎要累死的马上,随后望向赶马的阿随。
阿随站在春生身后偏过头去,避开韩纪的目光。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春生笑着,双眼亮晶晶地凝视着韩纪的面庞,脸颊通红地说,“刚好,我想见你。”
韩纪道:“我来此处抓妖,怎么?杨文忠的家在此处么?”
春生点点头,一手抱着木匣,一手往小巷中指去:“在来的路上我问了人,估摸着是往这处去,种着翠竹那个人家应当就是了。”
韩纪望去,那户人家便是方才她察觉到有妖气散发的地方。
担心她的安全,韩纪打发她回车上去,又叫阿随保护她,自己捧着木盒,沿着长满青苔的湿滑小径往里走。
柴门未拴,她推开木门,一股腐烂沉旧的木头味道扑面而来,再往里走,两幅单薄的棺椁映入她的眼帘。
落满香灰、沾满泥土的木屋里,一男子披麻戴孝跪在灵柩前烧着纸钱。
几根褪了色的线香在生锈的香炉之中燃烧着,在嘎吱一声的推门声中吐出最后一点红润的生机,悄然熄灭。
“杨文忠在么?”韩纪站在门边,轻扣门扇。
男子回头,双眼凹陷,形容枯槁,满头花发乱蓬蓬,怅然答道:“在下便是杨文忠,姑娘有何贵干?”
韩纪一边查看妖气藏在何处,一边将装着林同秀尸骨的木盒递于他,道:“你的妻子被嘉州城徐云石强占杀害,这是她的尸骨,我来送回,节哀。”
杨文忠闻言一怔,呆愣愣地接过那木盒,摩挲良久不敢打开,颤声问道:“徐云石那恶人……现下如何?”
韩纪答道:“死了,害她的恶人都死了,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杨文忠浑身颤抖,几次想起身却都无法站立,最终狼狈地跌下蒲团,注视着那木头盒子止不住地落下泪来。
“秀娘,我找你找得好苦,……与我夫妻一场,竟是咫尺天涯,生离死别……我日日在清水溪畔为你念经超度,却不曾想你为奸人所害……你莫怕,我打理完父母丧仪便来寻你,到时我们奈何桥下再做一对鬼夫妻……”
韩纪见他哭得厉害,想与他块丝帕擦泪,却只从袖中翻落一片枯黄的海棠树叶,想来是掘骨之时一并挖出的,也算是林同秀的遗物。
她递于他,只道:“如今恶人之人已死,她也是大仇得报。可怜她未死之前,三番两次差人与你报信,你未得知,若是你收到了她求救的信件,事情便会不同了。”
杨文忠见那片枯黄的海棠树叶,颤巍巍接在手中,捂在胸口,终于痛哭失声,良久道:“秋日风大,落叶纷多,却不曾想是你向我报信来了!若知是你,我必定一片片掀开来看,一张张翻起来瞧!秀娘,天意弄人,致使你我错过!”
韩纪收了脸上关心神色,待他哭嚎声弱了,轻飘飘地问:“我只是给你一片落叶,你怎么说出这么多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