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是有专门的拦御驾告御状的流程和成例的,甚至还有专门的登闻鼓院,事情既然发生了,自然就必须得查。冯京作为御史中丞这个时候站出来主动提出自己的副手作为人选去调查,赵顼是完全没有理由反对的。
说白了,刚当这个官家,还是缺乏经验,稀里糊涂的也就被牵着走了。
这本来就是他们俩的本职工作,富弼一系的旧人抓住机会更是纷纷都站出来反对,刚刚回了中枢的文彦博在此事上的态度自然也是不问可知,他毕竟是冯京的岳父,稀里糊涂的也就众议汹汹了。
不过要知道陈荐是在年中的时候,也就是赵顼第一次要起复王安石而王安石拒绝的时候,他就突然开始弹劾起了王安石在鄞县时做青苗法的种种弊端了。
要知道他可是御史知杂事,相当于是整个御史台的常务老二,他这个身份的人亲自弹劾,摆明了就是已经跟王安石撕破脸了,按照一般的政治潜规则来说,这人和王安石在朝堂上已经几乎不可能两立了。
王安石起复成功,他就得滚蛋,他想要继续留在朝堂,就必须出手把王安石给摁死。
这么个人派下来查江南案,证不证据的那就已经不重要了,他也不是过来调查证据的,就是过来搞人的。
这事实上也是冯京的垂死挣扎,富绍庭是他的女婿,王小仙跟他是得罪的死死死死的了,他现在对御史中丞这个位置本身已经没什么留恋了,走定了,但混到他这个层次,也该为身后名着想了。
他可是历史上第一个连中三元的人,注定要在史书里列传的,是入奸臣传还是能臣传?
只要把王小仙给抹黑,如果能送王小仙进奸臣传,那他自己大概率也就可以进能臣传了。
为此,哪怕是得罪官家,他也在所不惜了。
也不知道赵顼是没反应过来,事后后悔了,还是迫于压力不得不低头,事后又急着补救,这才又示意身边的贴身近臣曾公亮给他再举荐一个,于是曾公亮就又举荐了自己的学生范纯仁。
“所以说,那个陈荐过来,就是来存心找茬,把大哥和老师往死里整的,而范纯仁会秉公办事,只要不找到切实的证据,应该会制衡这个陈荐,但真找出问题也别指望他会包庇了?”
包厢里,王小虎如此分析道。
王?点头,而后又复大口吃鸭子不停,直吃得满嘴流油。
王娟:“哥你能不能先别吃了,你没吃过鸭子啊。”
王?:“他们家鸭子好吃啊,而且我也确实是饿了,咱都多长时间没吃肉了?我吃鸭子又不耽误聊事情。”
过完了年后,王安石对家里的管制也松了,今天他们这一群小辈聚于他们王家的醉仙居的时候,这王?闻到满楼的鸭子香气,实在是忍耐不住,便还是偷偷点了鸭子来吃了。
反正今天在座的都是自己人,也没有人会因此而害他。
“?阿哥你慢些吃,莫噎着了,尝尝这个酸梅酿,是我自己琢磨的。”王小蝶在一旁殷勤地给王?倒上了酒。
王娟瞪了自家这个饿死鬼的大哥一眼,而后也大口地咬了一口烤鸭卷饼,一边吃着一边问:“我爹知道那陈荐要来之后,居然整天跟个没事人一样,你哥呢?”
王小蝶:“一样,整日里该吃吃,该喝喝,好像丝毫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一样,看我和二哥着急的不行,还笑话我们没有定性。”
王小虎又问王?道:“所以这陈荐和范纯仁他们两个到底是谁正谁副,谁大谁小,谁听谁的?这个范纯仁到底能不能压得住陈荐?我问我大哥,他也说不知道,我问了许多人,都说不太明白。”
王?苦笑:“你问我,我也不知道,这也确实是很难说的,这两个人,不是正副的事儿,咱们大宋,是官、职、差相分离的,此件事,恐怕就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到底谁大谁小了。”
见王小虎还是一脸的疑惑不解,王?也只得给他进一步解释分析道:“咱们先说最直接的差遣吧,范纯仁的差遣是江南东西路体量安抚使,总领军民要务,也就是说整个江南东路,连带着江南西路,他都有一个总督,总领的
意思,
这也就是太平时节,如果打仗,这就是大总管,或者是方面都部署了,所谓的封疆大吏,便是如此,地方差遣方面,可谓大之极也。”
王小虎:“既然是大之极也,他又是范相公的亲子,门第显赫,所以为什么不是他大呢?”
王?:“可是陈荐的差遣是江宁织造案公事,也就是专门为了这案子下来的,人家是专管,严格来说,陈荐才是中枢派下来的,代表着钦差是专门办案的,而且陈荐的本职是御史知杂事。”
“正所谓御史见官大三级,范纯仁的本职是漕运使,说白了,陈荐是御史台的人,而范纯仁是三司衙门的人,两人在本职上是互不统属的,差遣上又是各干各的。”
“按理来说,范纯仁到底是封疆大吏,又是名门之后,是要大一点的,但他的官职只是吏部侍郎,只有四品,而陈荐的本官是太常,三品,比范纯仁是官大一级的。”
王小虎闻言不禁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实是感觉有些头大。
“所以呢?到底谁大?为什么这么复杂啊!”
王?苦笑道:“这便是咱们大宋的祖宗之法了,官、职、差,相互分离,也相互制衡,出了办事,几乎都是这样,很难有谁可以只手遮天,彼此之间要相互制衡,相互平衡的,所以。。。。。。真的很难说。”
王娟在一旁道:“实际操作中呢?事情要做,总是没人要承担责任,总是没人要说了算的吧,若是那七人产生分歧,难道要事事都请示汇报,让官家和相公们来裁决么?”
王?:“那真是是坏说的,按说,王安石的差遣小些,封疆小吏是是开玩笑的,那也是是什么常差,然而漕友曾经做过江东司法提刑,整个江东提刑司都是我的门生故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