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太守是真的有所不知,他这个工坊,做工确实是厉害,那陶家将他们家祖传的制作织机之法传出来了,不止如此,而且还广招工匠,乃至学徒来学习此法,据说,王小官人还进行了一定的改良。’
“您知道,咱们江南乃至全大宋,最好的那批织机本来也都是他们陶家所产,因为一直是秘法秘制,相关的工匠并不多,而且手续繁杂,成本自然就高,售价也是极高,
如今秘密放开,学的工匠多了,更关键的还是如此的大批量生产,王小官人引入了易总零件标准化,工艺流水化的生产方法,织机的价格已经大幅度的下来了,
原先,陶家出产的一台立式织机要二百多贯,坏了要修还另付钱,旁人家的大型立式织机都没有陶家的好,至少也要一百五十贯左右。”
“而如今织机的成本已经降低到一百贯以下了,而且被王小官人改良之后,纺织的效率更高,能同时织三十二锭,这般的大规模生产,日后所有的生丝都给他们,织机则一台接着一台出来,流水席作业,煮茧缫丝织布全在一
块,分工明确,若是不加入他们在外边单打独斗,这生意还能做了么?”
“反之,我们若是愿意入股,工匠也会将我们的织机进行改造,眼看着这边的织机越来越多,我们又哪还有别的选择呢?”
“至于原料问题,也不是什么问题,丝绸和棉花要是用完了,用麻就是了,王小仙鼓捣出了一种新的脱胶之法,可使麻也脱出细细的细丝,可以和丝绸一样上机器,
而且原本老方法需要两个月的脱胶时间,现在三天就够了,这般大批量的生产麻衣,利润也是很不错的,虽不如织造丝绸赚钱,可胜在量大啊。”
说话间,王安石一行人与天禧寺一行人已经进到了里面深处,便看见里面乱七八糟,建设的建设,织布的织布,沿着河的一片是新起的织楼,那些织机看起来并不如何整齐,甚至有些很明显连大小型号都不一样,上边只制了
个棚子遮风挡雨就开始干活儿,脚下更是有些地方连砖石都没有铺。
不临着河的一面,零零落落,更加散放着脚踏式的织布,提花机,再往右则是煮茧的,染色的不一而足,甚至还有那干活儿挖坑的。
再往后看,唯一一处脚下铺了砖石,好歹像点样子的部分,是无数的工匠带着更多的学徒正在热火朝天的忙着制作织机,
远远就看得见,陶敦贤正在指挥着干活,一丁点财主形象都没有了,而是满头大汗,嗓子也因为近期不停歇的呼喊变得哑哑的,双目通红尽是血丝,颇有憔悴之态。
见王安石亲自过来了,连忙也是过来见礼:“不知是太守驾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声音仿佛有几百颗石子儿在他嗓子里正在摩擦似的,听起来特别的不舒服。
“你这大财主,怎的变得这般憔悴?”王安石问道。
陶敦贤神态疲惫,精神头却是不错,答话道:“此处一直在做织机,王小官人要搞流水线的生产,要我将我们家的技术拆成零碎了的尽可能的教人,不管是木匠还是铁匠,只要是稍有经验的,便统统都交给了我。那边还有江
宁水师和江东禁军的兄弟,唉~”
王安石看着远处的工匠突然一愣,而后大踏步地走了过去,看着桌子上的零件直接拿了起来,端详片刻之后,低下头问道:“如果我没看错,这该不会是神臂弓上面卸下来的齿轮件吧?你是江宁水师的?”
那人闻言,慌张拜倒,跪下颤抖不已。
神臂弓的齿轮件和纺织机里的齿轮件本来就是通用的,因为陶家本来就顺手兼着给神臂弓,八牛弩等弩弓做齿轮备件的差事。
可眼前的这名工匠,分明是在拆解着一个弩机的机括啊,王安石不可思议地的道:“所以,你们是拆了军队里弓弩,拿里面的齿轮来做纺织机的么?!江宁水师的人过来,是干这个的?王小仙他到底给了你们多少钱?”
一众的工匠见状,纷纷跪拜请罪,只是低下头去,神情上,却似对他王安石也并没多少畏惧。
陶敦贤连忙上前,解释道:“暂时,暂时的,眼下咱们这个织机楼实在是太缺工匠了,王小官人又是真愿意给股票,您知道,军中工匠的技艺高些,数量也不少,他们和王小官人之间也算熟识,便纷纷都过来帮帮忙而已,
至于说拆除弩机机括,想来等工厂忙活过了这一阵,他们各回军中,自然也是要重新再给做了安装回来的,实是现在这般赚取原始股的机会难得啊。”
北宋么,还是厢军,本来就是要自谋生路的。
说是募兵制,但实际上自打澶渊之盟之后朝廷就没发全过饷。
况且就算是发全了这钱财也没多少,江南厢军的月饷是三百文钱,前文提过,这也就相当于是酒楼里店小二两天的日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