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孩身上又没有钱,池舟生怕自己一走了之,谢究哪天没银子用了,又被哪家抠门的纨绔子弟随随便便送两个礼物、说几句甜言蜜语就骗走了。
想想就心梗。
“唉。”
池舟叹了口气,拧了条湿毛巾敷着脚腕,低下头看书。
月光在他身后铺洒,雪纱窗上映出莹润的光,春虫在院子里鸣叫,几株樱花开到极致,开始整朵整朵地掉落,在院子里铺出一层粉白的薄毯。
第一缕阳光透过纱窗照进脸上的瞬间,池舟轻颤了颤睫毛,睁开了眼睛。
昨晚看着看着困了,睡着睡着又醒了,断断续续的,干脆就在小榻上囫囵了一夜。
窗户倒是没开,只是依旧有凉风从窗缝间溜进来,池舟揉了揉鼻子,有点不通气,塞得不舒服。
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想着反正还早,便放了书躺回床上,蒙上被子补觉,估摸着一会儿应该就好了。
白日噩梦总要少些,没遇到谢究的日子里,他习惯了在这时间入眠。
池舟睡前还想着,现在天刚擦亮,等他醒过来大概也就是早上八九点的样子。起床吃个早饭,刚好坐马车去积福巷,接上谢究,先去木匠铺挑家具,然后找个酒楼吃午饭,下午再寻几个泥瓦工,定下工期把宅子里破损的瓦片砖墙都修葺一番。
他想得挺好,可到了时间,池舟却没能醒。
明熙见过了早膳的点,少爷也没出门,壮着胆子在门外喊了两声没应声,便直接推开门进去了。
“少爷?”
青衣小厮小心翼翼地一边唤一边往床边挪。
他家少爷有时候有起床气,没睡好被人吵起来,一脚踹过来也是有的。
明熙护着胸口,颇有些心有余悸。
少爷这些日子和善得很,但他依旧会害怕某一天少爷会变成另一幅摸样。
明熙深吸了一口气,心一横直接撩开了床幔。
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
只见池舟整个人蒙在被子里,像是冷极了似的,浑身发抖,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个脑袋露在外面;偏生唇上、额头、鼻尖,全是冒出来凝结成一粒一粒的虚汗,嘴唇抿得死紧,苍白到没有一点血色。
“少爷!”明熙慌了神,大喊了一声,又意识到这样不行,连忙冲出去找大夫。
侯府本就养着大夫,只是素日住的地方要离老夫人的院子更近一些,明熙着急忙慌地穿过大半座宅子,好不容易拉着大夫回了霜华院,池桐已经站在门后候着了。
“怎么回事?”池桐将大夫引到池舟那,直接叫住明熙就问,脸上难得没了笑意,一双秀眉浅浅蹙起。
明熙忙答道:“二少爷这些日子一直睡不安稳,昨天晚上我起夜,从窗户瞧见蜡烛亮着,少爷在看书,许是着了风寒。”
池桐闻言转过视线,走到小榻前,拾起地上散落的几本册子。
话本、历史、策论,杂得厉害,她甚至还看见一本辞典。
天知道池舟看什么书看得那么入迷,大半夜不睡觉搁这吹风。
倒春寒本来就容易凉气入体,他莫不是个傻子吗?
池桐抿了抿唇,撒气一般把书掷回榻上,力道重得褥子都抖了抖。
老大夫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回过头望,手还搭在池舟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