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趴在地上睁着湿漉漉眼睛呜咽的幼犬,发出灵魂拷问:“它能长大?”
他还以为这狗就像他在现代见到过的品种犬那样,终其一生都小小一团,可爱得不行。
谢究却道:“它是狼狗,能长到你腰高,它父母曾经都是草原上的猎犬,能一口咬断一只雄鹿的咽喉。”
“池舟,你觉得我能养它?在你这么怕狗的前提下?”
池舟瞬间噤了声。
晨光洒进小巷,将深红的门染上一层金黄,搭配成格外温暖又耀目的颜色。
池舟低头望着那只刚过他脚背的幼犬,蓦然想起另一只名叫金戈的狼狗。
谢鸣旌此人,幼时生活在吃人的宫闱,后又被迫嫁入宁平侯府成为全锦都的笑话。
他这一生,在原著里好友不过两三,还全都不得善终。
作者好像对他笔下的男主角倾注了全部的恶意和期待,注定要一次又一次的用亲近之人的死亡换得男主的成长。
以至于到了最后,谢鸣旌登上皇位,身边只有一条狼狗相陪。
也只有那条畜生,才能偶尔得到年轻帝王的半点温情抚摸。
原著没交代谢鸣旌什么时候得到的金戈,狼犬第一次出场还是在一次秋猎中。
彼时的金戈已经是条大狗,一身腱子肉长得健硕有力,奔跑在山林,一口便咬断了一只白狐的喉咙。谢鸣旌在血泊中捡起那只猎物,摸了摸金戈的脑袋,然后将白狐献给承平帝做了一件披风。
他们之间少有温情,最温和得像是一家人的情形也不过是谢鸣旌后期在塞外,篝火旁烤肉,金戈依偎在他身边警戒,得到谢鸣旌亲手割下的一块块肉食投喂而已。
但它毕竟不是人类。
池舟没养过宠物,很难想象于后期的谢鸣旌来说,亲缘断尽、友人死绝,每一步都走在染血的刀尖上,那样一条凶恶的狼犬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而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养金戈的呢?
是大了之后才开始训练,还是像他家啾啾这样,从朋友家中抱回了这么一只小狗崽?
池舟思绪散的有些开,等到面前传来一道开门的吱呀声时,他已经下意识地抓住了谢究手腕:“养着吧。”
谢究低头看自己被他攥住的手腕,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那么静静地盯着两人肌肤相触的地方。
门被彻底打开,有人站在门后,趿着双木屐,身上衣袍都松松垮垮的,衣带随便在腰间绑了个结,一点束身的效果都起不到。
“我就知道是你这个祖宗,到底有什么毛病啊,昨天在我这磨了一下午,一大早的又来敲——”
青年话音戛然而止,朦胧的眼睛瞪大了几分,看看谢究又看看池舟,一时没说出话来。
他有点不敢说话。
毕竟曾经也有一次是这情况,池舟大半夜抓着谢鸣旌的手砸开了他家房门,张嘴就骂:“你是什么废物东西,我说了过段时间回来,让你照顾啾啾几天,你就给我把他照顾得一身伤,差点腿都瘸了吗?”
他很委屈,他能说什么?
六殿下腿快瘸了,还不是池小侯爷心血来潮去教练场看皇子伴读们练骑射,瞥见谢鸣旌在马上,二话不说发神经一样捞起弓箭就往马腿上射了一箭,害得六殿下从马背上摔下来了吗?
他有时候真的很好奇,谢鸣旌这个黑心肝的,怎么唯独在池舟面前跟条狗似的,被他呼来喝去、反复捉弄,也不见真的生次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