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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赈灾三策(第1页)

醴泉县衙后院的槐树簌簌作响,颜真卿将青瓷碗里的醪糟一饮而尽,碗底粘着的槐花瓣随着动作簌簌飘落。这位清瘦的县尉今日换了件靛青圆领袍,蹀躞带上挂着三枚青铜鱼符??自打前日破获赈银案,他腰间官印就再没离过身。

“张郎君这招粪坑寻宝当真了得!”颜真卿用麈尾指着廊下堆积的证物箱,青色官袍被穿堂风掀起一角,“谁能想到杨国忠的密信竟藏在恭桶夹层,这臭味怕是要三天才能散去。”

张仪骞翘着二郎腿斜倚石凳,青铜豸正抱着他的革靴磨牙:“明府可别抬举我,当时秦大胡子捏着鼻子说你小子要找不到证据,就给老子舔干净粪坑!”

廊下突然传来“哐当”一声,林晴儿抱着鎏金食盒跨过门槛。少女今日梳着双环髻,石榴裙摆扫过青砖上未干的晨露:“书呆子又在编排秦叔?昨日你那条破?还是我拿波斯毡补的!”说着甩出铜钱蟒,二百零八枚开元通宝叮叮当当托着食盒飞上石桌。

秦劲拎着酒葫芦晃进院子,络腮胡上还沾着西市胡饼的芝麻:“大侄子,听说你要给不良人兄弟找财路?”他腰间横刀“当啷”撞在石桌上,惊得青铜豸把半块毕罗噎在喉咙里。

“正要说这事!”张仪骞突然拍案,震得食盒里的樱桃乱跳,“同州百姓饿着肚子,咱们得从长安阔佬兜里掏钱??我有上中下三策!”

颜真卿的麈尾停在半空:“愿闻其详。”

“上策嘛。。。。。。”少年从袖中抖出块青玉板,板面刻着的??狼图腾在阳光下泛着幽光,“让兄弟们扮作粟特商人,在崇仁坊卖安禄山的狼神护身符!就说能挡刀兵灾,保准那些粟特商人们抢破头!”

林晴儿噗嗤笑出声,铜钱蟒缠着的青玉莲纹碗险些翻倒:“安将军这会儿还在范阳吃奶呢!你倒是会借东风。”

“中策更妙!”张仪骞变戏法似的摸出串琉璃珠,珠内流转的虹光映得石案五彩斑斓,“找波斯商队买五十车蔷薇露,让晴丫头在平康坊开个勾魂香铺。就说这香膏能通灵??那些深闺怨妇还不得掏空私房钱?”

“你敢!”林晴儿揪住他耳朵,鹅黄披帛扫过少年鼻尖,“信不信我让铜钱蟒钻你裤裆捉跳蚤?”

颜真卿揉着太阳穴打断闹剧:“下策总该正经些?”

少年突然正襟危坐,从蹀躞带暗格里抽出卷泛黄宣纸:“开赈灾文会!请王摩诘、贺季真他们来写字作画,让富商竞价。就说买颜明府的墨宝能保子孙科举及第??那些土财主还不得砸锅卖铁?”说着展开宣纸,露出颜体誊写的《劝赈檄文》,字迹力透纸背。

石桌上的青铜豸突然“咯”地吐出枚开元通宝,钱纹竟与寻常制式不同。颜真卿捡起铜钱对日细看,忽然瞳孔骤缩:“这?字多了一横。。。。。。像是武周年间的私铸钱!”

张仪骞拎起镇墓兽尾巴倒吊着摇晃:“吃货你从哪捡的?”小兽委屈地“嗷呜”一声,独角指向院墙外隐约可见的九?山轮廓。

林晴儿拈起铜钱对着日光细看:“武周钱用的是垂拱年间的凤衔珠纹,这枚却是双头蛇衔尾纹。。。。。。”她突然从腰间革囊掏出把金错刀,“你们看!这和上月查获的私铸钱模完全吻合!”

秦劲的酒葫芦“咚”地砸在石案上:“谁敢私铸前朝钱币?这可是诛九族的罪!”

颜真卿用麈尾轻敲钱币,“当年武皇改元时,户部确实铸造过永昌通宝试铸钱,后来因昌字犯讳全部熔毁。”他忽然指向钱缘处的暗纹,“你们看这月牙痕??传说这批试铸钱被太平公主私藏,后来随着神龙政变不知所踪。。。。。。”

少年挠了挠被铜钱蟒扯散的鬓发,“话说回来,明府若准了这三策,我保准同州赈灾款就能筹集!”

清癯的县尉突然起身,蹀躞带上的鱼符叮当作响:“本官这就给贺监修书!至于张郎君。。。。。。”他眼中闪过狡黠,“文会上便扮作??萨满,给那些竞拍的富商跳段旋鼓舞如何?”

“使不得!”张仪骞吓得打翻醪糟碗,“我娘说过,??神舞要跳给狼神看的。。。。。。”

。。。。。。

醴泉县衙后院的槐树上知了叫得正欢,张仪骞四仰八叉躺在石案上,把颜真卿的《多宝塔碑》拓本盖在脸上:“晴丫头,你说我现在装中风还来得及吗?”

“装病?”林晴儿甩着铜钱蟒往晾衣绳挂襦裙,“午时你拍胸脯说文会算什么,小爷能舌战群儒的劲头呢?”

少年翻身滚下石案,腰间黑葫“咣当”撞在青铜豸脑门上:“那老狐狸说让我在贺知章面前跳旋鼓舞!你当是平康坊胡姬献艺呢???祭舞得光脚踩烧红的铁犁头。。。。。。”

“怕什么!”秦劲拎着酒葫芦晃进来,络腮胡沾着西市胡麻,“当年我在营州见过安禄山跳??战舞,那胖子踩着鼓点能蹦三尺高!”他说着突然抽刀劈向虚空,刀风惊得青铜豸把半块毕罗噎在嗓子眼。

张仪骞扑过去拍打镇墓兽的后背:“秦叔您可积点德吧!安将军现在好歹是平卢节度使。。。。。。”话音未落,黑葫突然青光暴涨,映出个僧人虚影。

“辩机大师救命!”少年举起黑葫乱晃,“您要不显灵教几首仙诗,明日小爷真要跳火坑了!”

葫中传来打哈欠的声音:“檀越莫慌,待小僧。。。。。。”青光骤然扭曲成漩涡,辩机残魂“咻”地被吸进虚空。

汴京虹桥下,卖杏花汤的娘子惊呼:“哎呀这和尚怎生从天上掉下来!”辩机跌坐在青石板上,手中《心经》残页飘进樊楼的酒旗。

“大师可是来化缘?”长髯文士扶他起身,腰间玉佩刻着“子瞻”二字,“樊楼新酿的洞庭春色正温。。。。。。”

辩机望着酒旗上“东坡肉”三字发怔:“如今可是武周年间?”

满堂哄笑中,苏轼将狼毫塞进他手中:“法师说笑了,且看某新作的《赤壁赋》!”辩机指尖抚过“大江东去”四字,菩提子突然将墨迹尽数吸入。

三更梆子响时,僧人虚影飘在汴河画舫间。歌姬们传唱的《水调歌头》化作金粉落进僧袍,远处寺庙塔顶的月光正照着“把酒问青天”。

“秃驴偷师呢?”悟空残魂的声音震得汴河水倒流。辩机回神时,黑葫正将他扯回现世,袖中宋词残页如雪片纷飞。

张仪骞被青光晃醒时,满屋飘着“但愿人长久”的笺纸。青铜豸叼着《念奴娇》窜上房梁,镇墓兽尾巴扫翻了博山炉。

“发财了!”少年赤脚蹦下榻,“晴丫头快研墨!把这些仙诗誊在薛涛笺上。。。。。。”

林晴儿举着捣衣杵冲进来:“大半夜发什么癫。。。。。。咦?这千里共婵娟倒是配得上颜明府的飞白体!”

三更鼓响,张仪骞顶着乌青眼圈狂笑:“后日定要让贺知章那老酒鬼跪着讨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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