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刁民!”随行衙役拔刀要擒,却被颜真卿拦住。他捡起张仪骞掉落的《急就章》摹本,眼中闪过异彩:“这卫夫人体临得颇有筋骨,只是。。。”指尖拂过某处墨渍,“为何要在颜字上描金粉?”
“因、因为。。。”张仪骞急中生智,“在下张慕颜,自幼仰慕颜县尉书道!”
林晴儿憋笑憋得肩膀直抖。这时秦劲驾着驴车晃悠过来,车板上堆满朱砂符纸:“哟,这不是醴泉县的颜铁判嘛!上月你在我这赊的《兰亭序》拓本。。。”
“秦兄慎言!”颜真卿耳尖泛红,忙从袖中取出卷轴,“正要与秦兄说,醴泉县出了桩奇案。昨日申时三刻,送往同州的五百贯赈灾银在驿站变成青石,押运的六个胥吏竟无人察觉异样。”
秦劲跳下车,六壬盘在掌心转得飞快:“驿丞可还活着?”
“活着,但疯了。”颜真卿展开幅书信,“这是他昨夜写的,说是银箱入库时还验过成色。。。”
张仪骞凑近细看,突然嗅到淡淡墨香:“这书信用的松烟墨!”他想起昨夜遁地鼠掉落的陶土小人,“敢问颜县尉,驿丞可会书法?”
“他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利索。”颜真卿突然盯着少年,“张郎君对刑狱之事颇有见地?”
秦劲一把搂住张仪骞肩膀:“这是我家大侄子,祖传的猎户本事。您要不嫌弃,让他跟着打打下手?”
李宓正要反对,官道尽头突然奔来匹快马。驿卒滚鞍下跪:“禀县尉!杨大人带着金吾卫到了醴泉县,说要亲自督办此案!”
颜真卿霍然起身:“即刻返程!秦兄可愿。。。”
“走着!”秦劲把张仪骞塞进驴车,“大侄子快回家收拾细软,记得给你那俩扁毛畜牲戴嘴套!”
半个时辰后,官道上多了辆吱呀作响的驴车。张仪骞裹着林晴儿找来的旧道袍,头顶蹲着陇客,膝上趴着白鹦鹉。黄耳和环眼追着车轮疯跑,惊得拉车的老驴直打响鼻。
“书呆子你往边上挪挪!”林晴儿被挤到车角,“现在你一人占俩人的位置!”
张仪骞委屈地缩了缩脖子,道袍“刺啦”裂开条缝。前面马车里的颜真卿忽然递出个包袱:“张郎君若不嫌弃,这是颜某旧时衣裳。”
靛色交领袍套在身上,竟出奇合身。林晴儿捻着袖口金线惊叹:“这针脚怕是值半贯钱!”
“颜某年轻时也这般魁梧。”颜真卿的声音随风飘来,“后来练《多宝塔碑》练瘦了。”
秦劲在驴背上笑得前仰后合:”他那是被御史台催债催瘦的!上回。。。”突然噤声,因为李宓的驴车已追上他们。
“秦校尉!”颜真卿的马车突然加速,“前方就到出事的甘北馆了。”夕阳将驿站染成血色,檐角铜铃无风自动。
张仪骞跳下车时,靴底踩到块青石。石头上粘着片银箔,在暮色中泛着磷火般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