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阳西市最南端,有一处胡商货栈,这里可是张仪骞的“生意场”。店内,墙上挂满了琉璃瓶,瓶身贴着“赤?精血”“虎蛟髓液”等标签,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诡谲的虹彩,仿佛藏着无数神秘的秘密。柜台前,排队的小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那张小郎君可不好惹,咱们可得小心着点儿。”一只獐子精悄声对旁边的刺猬精说道。
“可不是嘛,他那手段,咱可领教过,还是赶紧换了东西就走。”刺猬精缩了缩脖子,心有余悸地回应。
张仪骞呢,此刻正踩着龟甲算账,那模样颇有几分小掌柜的派头。他的手指在算珠间灵活地拨动着,嘴里还念念有词:“一五得五,二五一十……”
这时,悟空残魂翘着腿悬浮半空,指尖妖火将算珠烧得噼啪响,不屑地说道:“秃驴倒是会打算盘,当年在五行山下啃铁丸时,怎不见你这般机灵?”
辩机半魂的佛珠在账册上投下淡金梵文,不紧不慢地说道:“《十诵律》云,贸易取利亦合佛法。咱们这生意,公平交易,童叟无欺,有何不可?”说着,他借少年之手拨动星盘,将眼前竹叶青精递来的蛇蜕仔细打量一番,“这蛇蜕,成色倒是不错,折算成七分三厘妖铢。施主下月蜕皮时若能存半钱蛇信粉,利息加三成,你看如何?”
竹叶青精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如此甚好,多谢小郎君!”
张仪骞的生意经可不止于此。他想起前世,贞观十九年冬夜,高阳公主解下狐裘裹住辩机冻僵的手,那时的辩机,生活无忧,连誊经的宣纸都浸着龙脑香。如今,他也想在这妖界闯出一番名堂。
“粟特商队过葱岭时,常用五色丝绦记货。”辩机半魂突然操纵张仪骞起身,将二十八宿图铺在妖血柜台上,对着众小妖说道,“诸位可愿入股?每月按血脉纯度分红。”说着,他摸出枚波斯银币,正是当年玄奘法师从天竺带回的“迦腻色伽”古币,在手中抛接把玩,“瞧好了,这可是稀罕玩意儿,跟着我干,保准大家都有好处!”
众小妖们听了,顿时来了兴致,纷纷围拢过来。
“小郎君,此话当真?可别诓我们!”一只白鹭精歪着头,半信半疑地问道。
“自然当真!我张仪骞说话,向来算数。”张仪骞拍着胸脯保证。
最精妙的当属他想出的“血脉当票”。鹭精押上三根本命翎羽,就能预支三升玄鹤精血修炼。悟空残魂将妖气凝成契书,辩机半魂以佛印作保,这可比长安柜坊的飞钱还稳妥,小妖们见状,都觉得靠谱,不少妖都开始心动。
这夜,张仪骞在清点库房时,摸出个螺钿匣。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高昌古墓出的玉髓臂钏,温润的玉质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臂钏上的缠枝莲纹与高阳公主的香囊如出一辙。悟空残魂嗤笑一声:“小秃驴私藏女儿家物件作甚?莫不是思春了?”
辩机半魂却不理会他的调侃,借着月光,仔细端详着臂钏纹路,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仿佛透过这臂钏,看到了曾经的时光。
次日清晨,韩安郡的马车辘辘碾过云阳石桥,青石板上斑驳的磨扇纹路在暮色中若隐若现。这座横跨清河的古桥,每块桥面都是前朝遗留的石磨拼成,经年累月的车辙在凹槽里刻出深浅沟壑。桥头老槐树上,不知谁用炭笔歪歪扭扭题着当地童谣:“云阳桥,南北坡,坡上铺的石陀陀,陀陀中间钻窝窝。”
“都让开!县太爷过桥??”衙役的铜锣声惊散了桥上的孩童。只见张仪骞被七八个孩子围着,月白短襦沾着草屑,朱红发带在晚风里翻飞。他正蹲在第三块磨扇前,指尖凝着淡青荧光,十几只青蛙在他身边围成古怪阵型。
“看好了!”少年突然抓起只碧眼青蛙,吓得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踉跄后退,“这叫‘五鬼运财阵’,夜里能搬空你家米缸!”孩子们尖叫着四散奔逃,他却笑得前仰后合,露出两颗俏皮虎牙。
突然,最大的青蛙猛然跃上他膝头,鼓膜剧烈震颤。张仪骞神色骤变,因为他听到了青蛙细若蚊蚋的哭诉:“恩人沉在桥墩下。。。磨扇压着冤魂。。。”
“韩大人到??”马蹄声惊破暮色。张仪骞迅速咬破指尖,血珠点在蛙群额间,低声说道:“待会跟着我的手势跳。”青蛙们齐齐颔首,他闪身躲进桥头柳荫,眼看着韩安郡的皂靴踏上磨扇。
“退后!都退后五十步!”衙役们横着水火棍驱赶百姓。韩安郡却盯着桥面,瞳孔骤缩??数百只青蛙正从河滩涌来,在磨扇上排列出歪扭的“冤”字,水草缠在它们鼓胀的肚皮上,泛着诡异青光。
“取笔墨来。”韩安郡撩起官袍蹲下身,竟与领头的碧眼青蛙平视,“若有冤情,本官定为尔等做主。”话音未落,蛙群突然跃向桥栏,此起彼伏的鸣叫汇成凄厉哭号。
当差役从桥墩捞出绑着石磨的尸体时,夕阳正将清河染成血色。韩安郡用帕子捂住口鼻,仔细端详尸体手腕的勒痕??那分明是客栈捆猪的梅花扣,他心中暗忖:“这案子,怕是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