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老爷子罗本华,有一件特殊的匠物,乃是一只长达五尺五寸的算盘。
而且非常“巧合”的是,罗老爷子自己身高也是五尺五寸。
算盘竖在他身旁,两个一般高。
罗老爷子先是竖着算盘,随手拨弄了几。。。
春风拂过桃林,花瓣如细雨般飘落,却在触及地面之前,被一股无形的气流轻轻托起,盘旋片刻后才缓缓沉下。荒原小庙前的守忆壶静立如初,壶口微光流转,仿佛刚刚吞下了一整片星河的低语。阿川合上《守忆录》,指尖在封皮上轻轻摩挲,那本册子已不再只是纸页的堆叠,而是无数灵魂轻声呢喃的容器。
他抬头望向大猫,声音温和:“你说,还有多少地方没走到?”
大猫未动,眸光却已越过千山万水,落在极北冰原的一角。那里,一座被风雪掩埋的祭坛静静伫立,石柱断裂,符文剥落,唯有中央一盏青铜灯仍在燃烧??火苗幽蓝,不灭不熄,照着碑上一行早已被霜雪覆盖的字迹:“吾儿归来,此灯不熄。”
那是三十年前,一位老将军在边关战败后亲手所立。他唯一的儿子随军出征,音讯全无。朝廷定论阵亡,可老将军不信,年年冬至亲赴冰原,添油续火,焚信祷告。十年后,他死于风雪途中,尸身僵立不倒,手中仍攥着一封未寄出的信。百姓感其情深,自发守护此灯,代代相传,直至今日。
可那灯焰,从未暖过一人之心。
大猫跃下屋檐,四爪落地无声,却让整片桃林的根系微微震颤。它知道,那盏灯之所以不灭,并非因执念太深,而是因为??有人真的“还在”。
冰原之下,冻土深处,三百具将士遗骸层层叠压,皆面朝南方,甲胄残破,手中紧握兵刃。他们并非死于敌手,而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地裂吞没,活生生封入永冻层。临终前,他们彼此扶持,在最后的清醒时刻写下血书,刻于铠甲内侧:“勿报死讯,家中老母幼子,尚需希望。”
于是,他们选择以“未归”代替“已逝”,用沉默延续亲人的期盼。
可三十余年过去,那些曾等他们回家的人,大多已白发苍苍,或悄然离世。而他们的魂灵,却仍困于寒冰之中,不敢离去??怕一走,那盏灯就灭了;怕一走,人间就再无人记得他们曾拼死护国。
大猫踏雪而行,每一步都让脚下的冰层发出细微的嗡鸣,像是唤醒沉睡的记忆。当它抵达祭坛时,风雪骤停,天地寂静得仿佛连时间都冻结了。
它蹲坐在青铜灯前,凝视那幽蓝火焰,低声说:“你们以为,活着的人需要你们‘还在’,才能活下去。可你们忘了,真正的活着,是学会带着失去继续前行。”
话音落下,它抬起右爪,轻轻拂过灯焰。
刹那间,火光暴涨,化作一道冲天光柱,直贯云霄。光中浮现出无数画面:一个白发老妪坐在炕头,手中缝着一件未曾送出去的棉衣,嘴里喃喃:“今年雪大,也不知道他冷不冷……”
一名少年在军营操练场上挥剑如风,额角带伤也不肯停歇,只因父亲曾说:“练好了剑,就能保家卫国。”
还有一位盲眼的老妇人,每日清晨都会摆上两副碗筷,轻声说:“孩儿,吃饭了。”
这些画面一一映入灯焰,又被反照回地下冰层。那些沉眠的魂灵睁开了眼,看见了他们用三十年不敢看的现实。
“娘……已经看不见了。”
“我儿子……长得比我当年还高。”
“原来,她们一直都知道我不在了……可她们还是愿意,假装我在。”
泪水从冰层裂缝中渗出,不是血,而是温热的水滴。三百具遗骸同时松开了紧握的兵刃,铠甲上的血书在光芒中缓缓褪色,化为点点星尘。
大猫闭目,低声道:“现在,轮到你们放下了。”
它猛然张口,吐出一团银白色的气息,如雾如纱,落入冰层。霎时间,整座冰原开始震动,冻土龟裂,寒气升腾,三百道身影逐一浮现,皆披残甲,面容模糊,却站得笔直。
它们齐齐转身,面向南方,单膝跪地,以额触冰。
这是最后一礼。
大猫尾巴轻扬,一圈金纹扩散开来,将三百道魂灵包裹其中。光华闪动间,它们的身影渐渐透明,最终化作漫天光点,随风升腾,汇入北方夜空。而在开阳星旁,新添了一列星辰,排列成军阵之形,熠熠生辉。
青铜灯终于熄灭。
但就在火焰消散的瞬间,远处雪地上,一朵极小的野花破冰而出,洁白如雪,散发着淡淡的桃香。
大猫低头嗅了嗅,轻轻用爪拨开积雪,露出下方一块残碑,上面依稀可见几个字:“忠勇七百,名留长河。”
它没有带走这块碑,也没有点燃新的灯。
因为它知道,真正的铭记,不需要火焰,也不需要名字刻在石头上。它存在于某个孩子听父亲讲起祖父战功时的眼泪里,存在于每年清明时无人知晓谁摆上的那一杯浊酒中,存在于风雪吹过祭坛时,那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