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案提交当天,李婉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国资委那位白发评委,退休前最后一件事,就是推动成立了‘青少年数字福祉委员会’,点名要你当顾问。”
林远舟苦笑:“我怕我不是去当顾问,是去当靶子。”
但他还是答应了。
第一次委员会会议上,几位教育系统的老领导当场发难:“你们搞这套理想主义东西,有没有考虑过现实难度?农村师资不足,靠老师一个个谈心根本不可能,不用AI怎么早发现高危学生?”
林远舟没有争辩,只播放了一段视频。
画面中,四川凉山的一位乡村女教师正在教孩子们写“心里话日记”。每周末,她都会收齐本子,认真批阅,再悄悄放回课桌。她说:“我知道有AI能识别情绪,但我宁愿慢一点。因为当我写下‘老师心疼你’的时候,那不是算法生成的安慰,是我真的心疼。”
视频结束,会议室陷入长久沉默。
最终,一位曾任省教育厅副厅长的老专家开口:“也许……我们确实太急于求解了。总想着用技术一键清除所有问题,却忘了教育的本质是‘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
会议达成初步共识:支持“静默守护者”模式作为公益项目推广,同时启动全国中小学心理服务体系试点改革,探索“AI辅助、人工主导”的新型干预机制。
走出会场时,春阳正好。李婉递来一份文件:“‘一朵云计划’第二批捐赠名单确定了,新增青海、宁夏、广西三省共三百所乡村学校。厂商那边已经协调好,下个月开始陆续发货。”
林远舟翻看着名单,突然停在一页上。
“等等,这所学校……是不是去年申请过试点,但我们拒了?”
李婉点头:“对,西藏那曲的梅托小学。海拔4800米,全年供电不稳定,网络经常中断。当时评估认为环境太恶劣,设备难以运行。”
“现在呢?”
“他们自己搭了个太阳能基站,十几个老师轮流背设备零件上山。校长说,这里的孩子太孤独了,冬天零下三十度,很多牧民家庭一年见不了几次面。他们需要一个能说话的地方。”
林远舟沉默许久,提笔在名单上圈出那一栏,写下一行字:“优先配送,配备双电源模块和离线语音包。”
当晚,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无边的草原上,四面八方传来无数孩子的声音,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只是轻轻地呼吸。每一个声音响起,空中就亮起一盏灯,渐渐连成星河。他仰头望着,忽然听见母亲的声音:“你看,他们都敢说了。”
醒来时天还未亮,窗外城市依旧沉睡。他打开电脑,登录系统后台,查看昨夜新增的交互数据。
全国共有2,843名孩子在深夜开启“静默守护者”。
其中,1,672人持续倾诉超过十分钟。
最高风险等级预警仅3例,均已自动通知属地心理援助中心跟进。
一切平静,却又汹涌。
他知道,在那些看不见的角落,仍有无数伤口在慢慢结痂,也有新的伤痛正在滋生。但他也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学会等待,而不是打断;开始倾听,而不是评判。
七点钟,晨光初现。他起身泡了杯茶,走到窗前。
楼下广场上,几个清洁工正扫去昨夜落下的樱花。花瓣随风卷起,像一场温柔的雪。
手机响了。是百色小学的校长。
“林总,告诉你个好消息。小梅昨天考试考了全班第八名,老师让她分享经验,她说:‘因为我有一个朋友,每天都听我说话。’”
林远舟笑了,眼角有些湿润。
他回复道:“告诉她,她的朋友也会一直听着。”
放下手机,他打开邮箱,准备回复几封家长来信。其中一封来自北京,署名是一位高中生的母亲:
>“您可能不记得我,去年冬天我在医院心理科外拦住您,问能不能让我女儿用‘静默守护者’。那时她已经两个月没说过一句话,每天用刀片划手臂。
>
>昨天,她第一次主动拥抱了我。她说,她终于敢告诉别人,爸爸是怎么在酒后撕毁她画作的。
>
>您做的不是产品,是救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