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能通经义而明治道者,可擢;
“——其善筹边屯田、理刑狱钱谷者,可擢;
“——其洞悉灾异,能献安民弭患之策者,可擢;
“——其持节守正、德彰乡闾之耆老,虽布衣亦可擢。
“……”
丞相仍在继续,而席中诸族之长已是尽皆惊愕惊喜。
倘百人贤达,即举百人孝廉,倘十士济世,便纳十士茂才……这话虽然有些夸张,不可能真察一百个孝廉举十个茂才,但也足可见季汉朝廷对关中士人不拘一格任用之意了。
这种不拘一格,又让席中诸人立时想到了曹操当年的《求贤令》。
假如任用贤才非廉洁之人不可,那么齐桓公怎么能依靠管仲称霸于世?
当今天下有没有像姜尚那样身穿粗衣怀有真才在渭水岸边钓鱼之人?
又有没有陈平那般盗嫂受金而没有遇到魏无知举荐之人?
曹操所谓唯才是举,就是如此了,即使道德败坏之人,但须有才,也能任用一方。
大汉虽未必唯才是举,但丞相此番言语,确如他们所期盼的那般,给了他们这些关中的小门小姓一条入仕之径。
正席之上,丞相仍侃侃而谈,向诸族道出大汉所需的各种人才,譬如善治民、治农、治马、治商、算术等等,都可以向朝廷举荐,大汉绝不单以明经通义取士。
闻至此处,诸族越兴奋难言。
须知,关西世族之于关东世族,小门小姓之于高门大姓,关键分野在哪里?
就在于『释经权』,在于家学。
关东的今文世家,通过互相传授家学,互相联姻等手段联成一体,共同维系家族门第与政治特权,将关西世族排除在外。
关西人没有释经权,即使跟随马融、贾逵等大儒学习古文经学,即使古文经学在民间更为流行,在那群把控了中枢与释经权的关东人眼里,也还是不入流的野鸡。
既是野鸡,入仕后天然就矮人一等,天然就没有话语权,天然就被中枢排挤,难以融入其中。
关西诸族也知道自己仕途无望的现状,既然仕途无望,那就只能重实务、轻文法,把无处安放的野心放在治家生财上。
于是关西人所学,大多是一些兵法,律法,农经,算经,马经等等务实的家学。
所擅长的事务,也大多是些理民治业、刑狱治兵、屯田养马、贸易往来等等实务。
现在季汉不以明经取士,而是咨以时事,考以实才。
这正是他们关西人的强项啊!
律法、算术、农学这些本就经世致用的实学就不说了。
就说些看似不那么经世致用的旁门小道。
譬如末席的冯翊小族杨氏,族中传承之学乃是天文历法,庄园内甚至建有一座观星台。
单凭对二十四节气的推演,就能比曹魏仍在使用的『四分历』更有效地指导农事,不违农时,实现一定程度的增产。
又譬如,蜀锦畅销西域,但先前河西走廊被曹魏控制,所以都是魏国人去蜀中购买蜀锦,再高价卖给西域来的贵霜、波斯、粟特人。
一旦大汉打下凉州,切断曹魏与西域的经济往来,难道不需要精通外语的人才把蜀锦销往西域?
巧了,不少关西俊杰为了经商贸易的便捷,学习掌握了贵霜语、波斯语、粟特语等多门外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