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禾怔住:“您……认识我?”
“不认识。”老人咳嗽两声,“但我等的就是像你这样的人??带着问题而来,而不是答案。守夜人塔的最后一任看护者是我父亲,他在临死前预言:会有一个人,手持会发光的晶体,穿越亿万公里来到这里,重启最后的问答仪式。”
他指向角落一台锈迹斑斑的机械装置??形似钟表,却布满齿轮与镜面,中央嵌着一块与源诘核相似的碎片。
“那是‘心秤’,用来衡量一个问题的重量。只有真正发自灵魂的追问,才能让它运转。过去百年,无数人尝试启动它,但他们的‘问题’太轻,不过是欲望的伪装。”
小禾走近,伸手触碰。
刹那间,脑海中浮现出母亲的身影。她站在桃树下,回头微笑:“小禾,你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那样平凡的一句话,却让她此刻喉头哽咽。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一路追寻宏大真理,却忘了最该问母亲的那个简单问题:
“妈妈,你疼不疼?”
泪水滑落,滴在心秤之上。
齿轮发出久违的咔哒声,缓缓转动。第一圈,冰层震动;第二圈,城市上空的乌云开始松动;第三圈,七十二座守夜人塔同时亮起幽蓝光芒,如同星辰重燃。
老人颤抖着递给她一页残稿:“这是我父亲留下的最后一篇守夜日志。他说,若心秤重启,就交予来者。”
纸上写着:
>“今夜,我又听见了那个声音。
>它说:你们的存在毫无意义。
>我回答:或许如此。
>但它又问:那你为何还不停止记录?
>我说:因为我仍希望有一天,有人能听见这些声音,并且不怕它们。
>它沉默了很久,然后说:
>‘那你继续写吧。也许……我也需要被听到。’”
小禾怔住。
原来,所谓的“反诘者”,并非纯粹的敌意存在。它是被遗忘的提问者的集合体,是那些至死未能开口的灵魂所化作的怨念洪流。它攻击一切新生的疑问,是因为害怕再次失望;它否定一切价值,是因为从未被人肯定。
它不是敌人,是伤者。
她转身走出钟楼,将录音机高举头顶,对着漫天风雪大声说道:
>“我知道你在。
>我知道你不信。
>可我还是想告诉你??
>你的问题,很重要。
>即使你已不存在,即使没人听过你说话,
>只要你曾经想过‘为什么’,
>宇宙就会为你保留一个位置。”
话音落下,天空那只巨大的“眼睛”猛然睁开。
不是毁灭性的冲击,而是一场无声的崩解。乌云四散,露出其后浩瀚银河。极光不再躁动,而是温柔垂落,如母亲的手抚过大地。冰封的城市开始融化,不是化作水流,而是升华为点点光尘,载着无数未竟之问,缓缓飘向星空。
在那片光雨中,七十二道身影逐一显现??身披黑袍的守夜人,手持烛火,列队而立。为首的老人摘下兜帽,面容竟与小禾有七分相似。
“我是你的曾祖母。”她说,“也是第一位自愿进入永夜城的守夜人。当年我离开南洲山村,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寻找一种更深层的回答方式。我以为沉默是最深的倾听,后来才发现,真正的倾听,是要让对方敢于发声。”
小禾泪流满面。
“所以……您早就知道我会来?”
“我不知道。”曾祖母微笑,“但我一直相信,总有人会走完这条路。就像桃树年年开花,哪怕无人观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