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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归乡(第8页)

华阳夫人娇嗔地瞪了丈夫一眼,却也由他去了。

“先生,之前拙夫酒醉,还未请教先生正事。”

等到三人坐定,屏退众人,芈沅率先开口道,“依先生看来,大王可是已经下定决心除去四贵,总揽朝政了?”

“正是如此,说来这也是常理了,大王年富力强,本应该干纲独断,总理政务,数十年来却受制于母后舅父,岂能没有反正之心?穰侯内以外戚之亲,外引智士之援,方能专擅于一时,眼下太后去位,国势不振,魏冉空有智士之名,攻魏而魏不得伤,伐楚而楚有余力,破齐取陶,却又都是为了扩大自己的封地。这样的人,如何能立足于朝堂?”范雎谈笑从容,说到此时,却是向安国君拱手再拜,正色道,“大王除去四贵,对君侯而言,也是大有益处。”

安国君仍有些迷惑,一旁的华阳夫人却是顺势问道:“先生的意思是,这秦国储君之位要有变化?”

听到妻子这样说,嬴柱眼前一亮,旋即又长叹一声,情绪有些低落:“这样的话,我就要取兄长而代之了……大兄他向来待我不薄,沅儿,我如果这样做,岂不是恩将仇报吗?”

“妾身知道,子梁你是重情重义的人,妾倾慕的正是你的长情。”见他面露惆怅,她知道不能再用利害说服自己优柔的丈夫,于是握起他的手,让他感受着自己温热柔软的掌心,晓之以情,“只是兄长与魏冉一党牵扯甚深,可以说就是由四贵一手扶起的,如今大王清理穰侯党羽,兄长他已然无法置身事外。”

“左传有云,‘君以此始,必以此终’。四贵当权时,兄长乘势而上,获得了太子之位,他们失势时,也一定会受到牵连,这是自然之理,无论你我是否图谋,它都已经注定会发生,区别只是在于谁来接替储位罢了。”

殿中静谧无声,惟余她的叹息如秋水凄清,静静流淌:“天家恩薄,兄弟阋墙者比比皆是,先君出子、怀公,皆为大庶长所弑杀,献公被迫流亡晋地数十年之久。夫君身为次子,继承长兄之位合乎礼法无可非议。再者,凡储君见废,必然殃及家属,即便大王顾念父子之情不加株连,继立之太子也会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史册之上,斑斑血泪,妾身细细想来,稚子何辜,寡妻何罪?只有如夫君这样仁厚之人继承太子之位,长兄妻子家眷才能得到保全;况夫君淡泊名利,难道不为妾身与孩子们考虑吗?妾与夫君相守已久,可是指望白头偕老,若是储位易手,妾与夫君的情分可如何能够保全啊——!”

说到最后,她已然是泣不成声,双目之中泪水盈盈,拜倒在黑衣男子身前。

嬴柱最是见不得她伤心,只觉得美人如幽草含露,引人怜爱。

他连忙抱住妻子,柔声安慰道:“哎呀,你别哭,别哭,易储之事,便都听你的,有你支持,我也有心气争上一争大业。”

范雎看着这一幕兄友弟恭、夫妻情深的戏,唇边的笑容都有些僵硬,待到华阳夫人破涕为笑,甩给他一个微妙的白眼时,他终于是忍不住笑道:“公子胸怀大志,又能恪守孝悌之道,真是堪为世人之表率,微臣佩服。”

“不敢,嬴柱驽钝,还望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他拱手回礼,随即问道,“虽说父王想要除去四贵,废置太子,却不知会如何去做,先生可有定计?”

“君侯莫急,这还要从臣与魏冉政见之分歧说起。魏冉之谋,核心在魏,盖以魏国处天下正中,占尽中原精华膏腴之地,人口繁密,财盈库府,若秦国能兼并魏国,一则是国力大增,巩固战国之首的地位,二则是能够断天下纵亲之腰,使山东各国无从合纵,只能被秦各个击破。”

“然而,这也正是穰侯国策之弱点。山东列国合纵必经于魏,秦以连横反制时也需引魏为援,是故纵横之道,有魏则重,无魏则轻,这一点穰侯清楚,难道六国之人就不清楚吗?因此只要秦国用力攻魏,必然引起合纵,在合纵之中,又以齐为劲敌。大王即位之初,孟尝君便以齐国合韩魏之兵,败秦军,破函谷,迫使秦国归还了韩魏两国的土地。”

他侃侃而谈,安国君听得聚精会神,芈沅若有所思,插言道:“所以穰侯就以宋国贿赂齐湣王,令齐结怨于诸侯,遂有五国之师入于临淄,而秦却西得河东,东取陶邑,一举两得?”

“正是如此。”他赞许地点点头,接着说道,“这便是魏冉应对合纵的新策略,即以连横之势威吓韩魏,使之暂时维持与秦表面的联盟,同时趁机击破韩魏之盟邦。五国伐齐之后,秦再兴兵攻楚,拔鄢郢,烧夷陵,断楚之左臂,使之再不能由江汉而入武关,只是——”

“只是楚地广大,楚人坚韧,虽破郢都,无能为也,对吧。”芈沅自幼晓畅经史,对于纵横一道也颇为上心,自然不会不明白范雎的意思。

楚国地广人众,民皆习战,武安君率领秦兵精锐深入楚境,虽取得了赫赫武功,但楚王东迁后收泗上之兵十余万再度西进,夺取江南十五邑,切断了秦兵沿江而下的通路,两国也就此罢兵。

“五国伐齐,秦师入郢,虽说打败了齐楚两国,但却仅限于此,两国实力犹在,更何况还有赵国在北,并不能真的将魏国彻底孤立起来。是故秦十攻魏而不伤,七攻大梁而不拔,穰侯之智已尽?既然如此,不知先生有何良策?”

她的目光温柔中带着审视,让范雎微微一笑,来了兴致:“若是夫人当国秉政,该当如何?”

芈沅笑了笑,欠身道:“妾身浅薄,并不通纵横之术,让先生见笑了。”

见她避而不谈,应侯也并未勉强,徐徐展开了自己的策论:“臣为大王策划的,乃是远交近攻之计。穰侯以智谋见长,却不知秦国虽强,尚不足以与诸侯为敌,将眼光局限于魏国身上,只会是徒劳无功。臣以为,应当避开魏国这个纵横之枢纽,着眼于攻韩。韩国国小力弱,可以说是不堪一击,但颍川之地富庶繁华,足以为秦扩充国力。韩国距秦最近,攻尺得尺,攻寸得寸,尺寸之土,皆为秦有,待到秦国强盛之时,五国虽有合纵,又有何惧?”

安国君眼睛一亮,赞同道:“先生果然大才,韩国富庶繁华,又不像魏国位置如此重要,列国也不会轻易合纵救之,我大秦取之易如反掌!”

芈沅却是相当谨慎,微笑道:“瞧你,应侯还未说完,你就急着夸了。”见夫君颇有些得意,她看向范雎时更多了几分赞赏:“先生所言不无道理,只是方才先生说了近攻,可还未论及远交呢。”

范雎缓缓捋着胡须,因为伤疤而有些狰狞的脸上笑容冷冽:“夫人说的甚是,待到四贵彻底清除,公子坐上太子之位,臣会以泗上之地斗齐楚,以燕之下都赂赵,赵国坐大,为魏国所不能容,等到列国纷争不休时,我便可从容攻韩而不受干扰了。”

他的话音落下,红裙女子的笑容更显微妙,她并未出言打断,只是听着他继续说下去:“这第一步,臣打算让太子前往魏国作为人质,这外表上是交好魏国,但实际上却是要给魏国君臣一个机会。当我大秦的太子于大梁遇刺薨逝,无论真凶如何,秦都会获得一个攻魏的绝好机会。太后去位,穰侯东迁,朝中剩余的三贵已然惶惶不安,若是储君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就此丢掉,他们定会图功而自保,这次攻魏就成了他们最后的机会。”

“秦一旦大举攻魏,诸侯救兵必至,届时秦军一败,大王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将这几人治罪,以颍川之地收拢朝野人心,魏国也可以暂时得到些许喘息机会,因此说这也是魏国君臣的一次机会,能否把握得住,就看魏王与信陵公子的器量了。”

安国君迟疑着问:“若是我军取胜呢?”

范雎笑着摇了摇头:“以穰侯之智尚且不能应付合纵局面,凭泾阳君高陵君这些人如何能胜?倘若真的侥幸击败联军,这就证明魏国已然根底腐烂,诸侯亦短视丧胆,秦正可趁势一举破之,不过就臣看来,如此结局,几乎不可能实现。”

“先生长策,妾身佩服。”芈沅赞许道,“请您尽管放心,夫君与妾身所掌握的人手定然全力配合先生,只是在这刺杀之事上,我们却不便参与。”

范雎笑着点点头,他当然理解两人的顾虑:“君侯、夫人安心,此事便由在下来安排。”

宾主三人相谈已久,只见天色渐晚,安国君夫妇也无意久留,便向主人辞行离开。

出得府门,芈沅惊讶地发现,应侯府邸门前竟陈列着一队王室车马。

她转身向侍候在侧的谒者王稽打趣道:“应侯天下名士,门前高车骏马络绎不绝,竟连天子车驾也用上了,不知是何方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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