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速不快,一边抽图、一边解释,一笔一划都有工程人的冷静与笃定。
李朗接过图纸扫了一眼,眼神挑了挑:“你这边开窗的方向不错,不过午后西晒蛮凶的,这边要不要考虑弄个遮荫棚?不然住客会热到哀号。”
许以晨一顿,没想到李朗看图这么快就能说中关键。
他点点头,把建筑铅笔从胸前口袋抽出,在图上划了一条虚线:“这部分可以调。你们这边的气候我会再查详细数据。”
“不用查数据,”李朗笑着补了句,“我出生在这边,太阳哪时候凶、哪时候晒屁股,我屁股记得比温度计准。”
谢喆在旁边笑出声来,还补了一句:“对,他连哪户人家的狗几点叫都知道。”
李朗转头,眼神勾过去:“你讲得我像是预报员。”
话落,他顺手从谢喆肩上把包拿过来,帮他拿稳。
许以晨站在一旁,看着两人这些看似随口、却默契十足的互动,没说话,只是把图纸收回筒中,动作微慢。
三人一起走到村尾那栋半塌的红砖老屋。
一路上李朗边走边讲解:“这屋子原本是村里的杂货店,很多人对它有记忆,我是希望保留下这面砖墙……”
他用手指敲了敲一块松动的红砖:“这块是空心的,里面以前塞过情书。”
谢喆笑着问:“你怎么知道?”
“以前送牛奶的时候瞄过啊,还看见谁写的。”
李朗说话的时候,手掌按在红砖墙上,整个人站得松但稳,背肌在衬衫下紧实流动,像野生动物驻足时的警觉与力量。
许以晨一边量距离,一边回头,看了李朗好几眼。
他的手指在纸上划着,眼神却几次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
尤其是当李朗低头和谢喆交换了一句什么,然后顺手把他额前汗擦掉时——
许以晨的笔尖停了一下。
他把注意力拉回图纸上,压下些什么,淡淡开口:“这面窗,明天我画新的透视图,会有两版方案。你们决定喜欢哪个再说。”
那天晚上,山头的风格外凉,许以晨铺好设计图,一笔一划补着透视图细节。
谢喆坐在对面,低头帮忙折纸本,两人只开了一盏小灯,屋内静得只剩铅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学长,你这几年都一直做这种案子吗?”
谢喆语气轻,像怕惊动这份静谧。
许以晨点点头:“从大学毕业后,就没怎么进城市了。城市太吵,我喜欢这种地方——有时间、能慢下来、可以把东西做得好一点。”
“你很厉害啊,我都还在乱摸索”
“你也不差。”许以晨侧头看他,眼神淡却真,“你的实习任务其实早就完成了,你留在这里,是因为那个李村长吗?”
谢喆怔住,抬头。
“我不是要问什么,只是”许以晨的声音慢下来,语气仍旧温和,“你脸上的表情,比我以前见过的你更有活着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