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目死死望着前方,那是一种似乎天都快塌下来的惶恐惊慌,让他有些乱了方寸。
说实话,无论是当初被罢官削爵为民,狗皇帝却破天荒并未依照礼制,以极为隆重的正旨于朝堂上当众宣读,而是仅仅一份再简单不过的便旨,或是更加匪夷所思,那便旨中竟对他擅自离境北上迎娶庆国女皇帝,涉嫌通敌叛国之罪只字未提,而只是轻描淡写训斥他秉性桀骜难堪大用……
又或是再后来,从张三千口中得知,自己能捡回一条小命,除了陈皇后与赵澜那婆娘,一系列铁血手段,多少人获罪下狱,彻底震慑住朝堂百官,更是因为以程老将军为首的一帮老臣,联名给狗皇帝上了折子……
他也知道,这其中处处透着蹊跷,总感觉接下来,朝廷定还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也不否认,举家迁回临州的路上,那曹璟妹子一番话,属实分析得头头是道。
果真不愧是京城年轻一代中,赫赫有名的“女诸生”,身无一官半职,却能将朝堂之事看得如此透彻。
可说到底,他王老爷终究已经无官一身轻,除了头上还顶着个皇后唯一亲传弟子与景阳郡王郡马爷的虚名,朝堂之事与他已再无瓜葛。
自然也就不必再费心费神思虑这些。
可如何料得到,这才短短两个月,新年伊始,竟生出了如此惊天变故?
文武百官群起而攻,那一众在朝中依然有着极重影响力的老臣近乎死谏咄咄逼人,欲废太子之位而另立储君!
储君之位,事关国祚,关乎朝纲稳固与天下民心,岂能轻言废立?
稍有不慎,是要生出大乱子,甚至伤及国本的啊!
尽管自古以来,包括大康立国至今,皇位更迭或储君之争,往往都伴随着腥风血雨。
当然,国政大事风云突变,与他这么个身无一官半职的普通小老百姓,自然也扯不上半个铜板的关系……
可是偏偏,一方是他多少年交情,临州城内一起打过架,将军门外一起装过比,凤仪阁内一起听过曲的兄弟,一方,却是那个温情似水对他如贤妻良母的女子。
这让他如何再坐得住,如何不如临大敌惊骇万分?
更重要的,他绝对不愿相信,那个婆娘,会为了那张椅子,而做出如此不顾手足血脉情义的事情,尽管那把椅子,古往今来天下无数人为之癫狂。
也绝不相信,那二球货即便平日里吊儿郎当了些,竟会做出那般不知轻重欺男霸女的事来。
京城宅子老管家钱忠分析得没错,十有八九,储君废立之事,今日大朝会便会有最终定论了。
毕竟出了如此大的变故,朝纲震荡,拖得越久,越容易出大乱子,这是狗皇帝绝对也不想看见的局面。
他老王同志只有一个想法,务必要在今日大朝会,这场突如其来的惊天变故尘埃落定之前,赶到京城,赶到太阿殿。
其实扪心自问,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严格来说,身无一官半职,在朝中亦无根基,比不得那帮老臣的影响力话语权,他根本什么都改变不了,甚至就连再踏进太阿殿的资格都没有。
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该站在什么立场,持何种态度。
可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来一趟!
而这时,正当他被颠簸得头疼欲裂,胆汁都快要吐出来,却总算觉察到,马车速度似乎一下子放慢了许多。
紧跟着,便听得前面,传来马夫牛三的声音,“老爷,京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