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有气无力,只能哀求,“别脱了。”
白骨挤入人群,妇人正好扯开裹脚布,失了神采,“它烂掉了。”
一截脚趾掉下来了,把白骨吓得不轻。
那脚趾若枯萎的树枝,死掉了,黑掉了。
她从来没发现小圆是这样的脚,因为小圆一直穿着大鞋。
白骨握住小圆的脚踝,“疼吗?”可她不免想,这真的是脚吗?
两双脚发着腐臭,血肉模糊,血痂累累,原是脚趾的骨头变成了脚底板。白骨没见过坏成这样的脚,不知怎么治,抱住小圆。
小圆没力气缩回脚,把头埋在白骨手下,“姐姐,我不疼了,它掉了就不会疼了。”
她说得很习惯,脚除了两个大脚趾,其他脚趾全都坏死脱落。她还舒了口气,庆幸终于掉了。掉了就不会疼了,死光了,没有了。
“谁把你弄成这样?”白骨捧着小圆的脸蛋,眼睛又酸又热。
小圆没有回答,妇人们都弯着背,变得佝偻病态,不敢出声。
白骨望着她们,“你们知道?”
面对鲜血腐肉,仿佛有什么踩着她们的背,踩着她们头颅让她们磕头。而她们就像睡着了一样,方才的张牙舞爪全部消失。
这种姿态对她们来说,是最安逸最习惯的。
白骨自不像她们,抓起拆裹脚布的妇人,“说,谁害得她?”
“这是常事,女人裹脚都是这样。”妇人又在重复这种话,身周的妇人也重复这话。
白骨不得不作狠,把刀子对准妇人。
妇人方道,“谁害了谁,谁能害谁。男人喜欢女人小脚,女人就为男人裹脚。我们给女儿裹脚,是为她们好。”
给女儿裹脚?所以把小圆变成这样的是她娘亲。
白骨不免看向陈十一娘,陈十一娘也这么对过她,以娘亲的名义。但白骨还想象不到,裹脚是要把脚变成不是脚。
“为她好?她脚坏了!”白骨已不知在质问谁,是小圆的娘亲,还是曾要把她变成这样的陈十一娘。
“没有坏,就是要变成这样。从四岁开始,把其他脚趾裹弯,它们会缩在脚底,只留大脚趾支撑。这样足弓高,穿上鞋,如一弯新月,走路时腰肢翩翩动人,脚越小,走路越好看。”妇人说着还很向往骄傲。
可这样还能走路吗?每踩一步,不都是断骨之痛。所以小圆才穿那么多层鞋袜,才套了大鞋。
可她们呢?白骨扫视一圈,这里的妇人各个三寸鞋履,鞋履之下的脚趾是不是早就掉光了,骨骼是不是已然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