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冲来,白骨脚底都是冰冷,只有乌兰贺的身体是暖的。他紧抱着她,并想使内力包裹住她。愈是这样,血就流得越多。
身边的箭不曾停下,他都用内力挡着。白骨被他拥着,脱不开身,不知所措,周围的血水若涟漪泛动。
“别再运力了,我不知道怎么救你了。”扶上乌兰贺的脸颊,她手指一触一痛。
可痛什么?白骨不知,只知是断骨剜心。不知怎么办,她便哭,哭声震动,就像嗓子被踏烂,哭得要把身躯撕裂。
同时也在撕裂乌兰贺。听她哭,他痛得身子要散了,只能抱紧一点,再紧一点,“白骨,我好得很,别哭。”
河川冲刷而来,打在背上,乌兰贺埋在她肩上,再用内力阻挡。
唉,哪知内力不顶用了,调起就从身体里散尽。他赤红的眼睛闭上,人摔落洪流中。
白骨抓住了他,血水绕着他,也包围了她。痛啊,好痛。
白骨决出热泪,手中越来越无力。有个声音在说,“痛,就忘了。”
什么都可以忘,可小黑她不想忘。她拼命抓着他,一支箭扎在了背上,手臂顿时僵硬。要抓不住小黑了,她弯曲十指,心急如焚。从丹田到心口,整条脉却在冰冷下来,小黑给她的内力,在催着她忘记。
因为只要忘记就不会痛了。
山洪再次冲刷而下,浪涛拍去了身后又一支箭,却冲曲了白骨胳膊。她再也抓不住小黑了,打着两脚奋力上前扑去。
水漫过头,呛入嘴,闷声重击过耳,水中有块大木头撞过头。白骨与乌兰贺彻底被冲散。
红衣扎着箭,顺水而去,飘飘浮浮,滑到城门被黑风提起。熊孩儿揣着狗,举着白骨不知所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熊孩儿身后跟着剑客,他们带着杜志恶从屋顶跳落。杜志恶揪起了红布带扎的辫子,见胸前一箭,脸色大变,“谁干的!我杀了他!”
杜志恶听到一声“万江海”,他短暂沉默,气头旺盛。不待出马,头顶越过重风,扶郅已朝着万江海飞杀而去。
万江海被掐住喉咙,提在半空。
“你杀我姐姐,一次又一次。”
世间还在撕裂,是万江海从未见过的可怕,他的目光终于落到白骨脸上,“这女魔头怎么可能是你姐姐?”
“她是我姐姐,你就是想不起我姐姐!”
万将军依稀见得扶郅目露微红,他确信扶郅入魔了。但这不是最可怖的,令万江海惊恐的是白骨。
万江海在白骨脸上搜寻着,一丝一毫间,他找到了些许,“她……她真是盛华?”
万江海仍然无法想起盛华公主的全貌,但看白骨闭着眼睛,虚弱不堪,他想起了一点,“你姐姐就是这样闭着眼睛,安安静静被送了出去。”
他只记得这点。
那日嫁妆丰厚,金银珠宝列了数里,那日嫁衣鲜亮,起轿还见衣绸翩翩。盛华公主闭目安坐,任由轿辇抬入敌营。
扶郅似笑,又痛声呼吸,“你根本记不起我姐姐的样子。”
红透的双目从鲜亮到暗淡,万江海惊异,入魔之人竟然控制住了杀心。
可她却说,“连杀你我都失去了耐心,”扶郅手间挥力,将河中大木头掀来,松手就把万江海丢上浮木,“你我此生言尽,若问生死皆由天。”
“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镇国大将军,我在镇国。”
他只见扶郅背影,她留给他的唯剩沉默。
万江海痛哭哀嚎,被滚滚山洪冲下。
城门顶上却是笑声,阵阵起,阵阵落,又似哭声。
“不,她不是盛华,她不是。”陈十一娘想着白骨撕心裂肺的哭声,哭声越是清晰,她笑容越甚,泪也落下。
一场山洪,把肖王的兵马冲得干干净净,周子颢等待的胜败全部破灭。他寻觅着肖王的影子,在虎头山的山脊处,金佛之地找到了肖王和他的残兵。
金佛已褪去假金,成了石佛,四周有好些江湖人士,被吸了功力。周子颢对此见怪不怪。
肖王对着佛像虔诚叩拜,“告诉本王为何?别人的功力都能吸,白骨魔头的吸不了,为了天下正义本王得吸光她呀。”
“你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保住自己。蜀阳全城都是扶郅的兵马,他们汇聚在玉和山庄,若再不反击,扶郅会把我们杀光。”周子颢真是恨铁不成钢,本想看肖王弄死扶郅,他弄死肖王。
肖王纹依然纹丝不动,望着满地江湖人士,突然,他灵光闪现,“本王懂了,既然他们聚在玉和山庄,那本王就为天下正道杀光他们。”
佛像无声,天地飘雨。
盘旋耳边的除了雨,还有“姐姐,姐姐”,嗡嗡嗡地萦绕着,内力翻来翻去,直在脸上背上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