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二十年就开始练了。”乌兰贺哪知是那么早。
身旁红衣已至,白骨双眉微蹙,乌兰贺又忧白骨是生气还是难过。
然白骨却问,“二十年前他把人推下悬崖,难道也是因为走火入魔?”
“什么悬崖?”乌兰贺还不知道这回事。
“他本以贪欲练功,越练越贪,后逢一女子,心性更不定。在虎头山破戒,又恨功破入魔,将女子推下悬崖。下山就称山上有魔头,形貌若白骨,杀人不眨眼,”花和尚破衣破履独身而立,面有惋惜,“二十年间贪心不灭,今被魔功反噬,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皆如焚烧,真是业障。”
“白骨魔头竟是你说的,”二十年间的魔头传闻出自他大伯,乌兰贺甚想挖个狗洞钻下去,“白骨,你若气,自己看着办吧。”
“我只是在想,他练功走火入魔杀人,便说是魔头所为。那他杀人,不觉自己是魔头,那他认为的魔头是……”白骨不过是看乌家三爷那样,就做此猜测。毕竟乌家三爷总说杀人的是大舅,可大舅是他自己扮的另一人。
那么乌启明眼中魔头又是何人所扮?
营内笑声传出,那笑声白骨认得,她拉开了那头营帐,恍然大悟,“是你。”
营帐中捆着方夫人,她白袍加身躺于地上,身上放着白骨面具,功力散尽的她就像具尸体。白骨仿若见世间轮回,她被推下山崖,因乌启明见她如见魔头。二十年后她真成白骨魔头,杀了她孩子。
“你?”花和尚踱入军营。
“是我。”
那长着胡须的女人花和尚看了会儿,垂目道,“当日我救了女施主,告诫过你,放下仇恨,一世平安。”
方夫人只是凄凄而笑,并不回答和尚,反望着白骨,“你又懂什么?女人没资格是自己。你看看他,还俗称僧,二十年间江湖无一人怀疑过他,二十年后我再次接近他,他又做陈公子又做自己,一张人皮都未敢缝。可我呢,要拿到我要的,就得彻彻底底是方员外。”
方夫人笑声方如鬼哭。
下山几月,财富在白骨眼里还什么大用处,那比师傅教的高深之法还难懂。白骨能听懂的不是这些,是方夫人声线颤抖,就像师傅唱过的悲歌,奏过的悲乐。
“可那也不能杀人吧。”白骨声音低低,她为悲歌悲乐所引,但更可悲的是,她不懂那人何悲。
然方夫人只遗憾,“可惜啊可惜,神功已无,不然我亦可做他人规矩。”
神功散尽,这亦是方夫人此生知恨。
乌启明直到这时,才看了看营帐中人,“怎会是你。”
浑身抽痛的他想要逃离,白骨偏把他踢向前,他就若个人形蜘蛛样爬在营中,走走停停不得逃脱。
方夫人心间气起起伏伏,身上的白骨面具随之落地,“怎会是我?你瞧瞧,二十年前妙龄女,二十年后皮已老,我说我叫雪阳,你都未曾记起。我问你要内力功法,你便将毒血毒气一起传给我,还好我会医术,你的功法早就被我改了。”
“改了?”众人皆惊。
白骨来回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难怪看起来半像半不像。”
乌兰贺可激动了,这方夫人别的事干得不怎么样,这事儿倒成了,那白骨她们是不是没事了。
“你……你改了也不告诉我,我就不该信你。”乌启明又怕又悔。
白骨一鞭抽了他,“你最不该的是你贪心邪心!”
可乌启明岂会承认这个,他仍然想要逃避,辗转不定。
不一会儿花和尚把乌启明推到万江海面前,花和尚行了佛礼,“万将军,贫僧此次前来,一为师弟抓此孽障,让其正法了结杀孽,二为金佛寺众僧请愿。万将军可否放众僧归去。”
“那是周子颢把他们拉来的,老方丈既然有心,就领他们走吧。”万江海让开了步。
花和尚带走僧人,又停步于帐外,“二十年前虎头山,二十年后又是虎头山,女施主又是何苦。”
万千僧人在外,方夫人笑声愈大,真若鬼风扑面,“你个和尚渡魔渡僧,可渡成过一个女人?你一个都渡不了,却要我放下,问我何苦。”
方夫人翻了个身,目光投向白骨,白骨恍觉方夫人那一问不是在问和尚,是在问她。
可白骨更不知何为苦,她下山只是为了寻求师傅的公道。
方夫人的双眼像干掉的湖泊,帐幕缓缓落下,万江海拉上了营帐,“你们的罪和苦,到王上面前说吧。”
白骨一直看着方夫人那双眼睛,直到帐幕遮落,她想公道已经在眼前,就是万江海口中的王上。
可王上能否给出公道呢?毕竟那人在白骨眼里上梁不正下梁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