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目光沉冷,凌霄剑微微一震,剑意流转间带起一丝寒意。他踏前一步,剑尖直指齐姜的心口。两人间的气息瞬间交错,齐姜闭上了眼。
剑鸣声清越悠长。
齐姜的身体微微一震,鲜血顺着剑刃滴落,溅在破碎的石地上。
山巅起了风,卷起残叶,如祭奠一般哭诉。
谢珩扶住了她破碎的身体,让她平躺在地上。无论是在朝歌,在战场,在巫山,还是在魔界,齐姜都不喜珠钗,满头乌发只用一只素银钗子挽起,是以两人对阵良久之后,她的头发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散乱。
娴静温柔,就好像是只是睡着了一样。
真奇怪,谢珩杀了她两次,都不曾有过犹豫或是迟疑。可是看着她的尸体,却又觉得有一丝难过和失落。
是教他习剑,在巫山上相处了千年的师尊,难过也是正常的吧。又或许还添了些兔死狐悲之感。
齐姜第一次死的时候,岳岚和现在的小白一般大。她接受不了齐姜的入魔和死亡,哭着问谢珩要一个解释,问谢珩为什么只有她什么都不知道。
谢珩那时伤得很重,又疲惫得厉害,也走不出师尊和师弟师妹的死,无暇安慰她。楚悬第一次凶了岳岚,说师兄已经很累了,不要闹小孩子脾气。
楚悬一贯是最宠岳岚的,岳岚一次被他说了重话,当场就哭了。谢珩疲惫地抬了抬眼,想说些什么来安抚二人,却发现不知为何,自己的嗓子已经完全哑了,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小白呢,小白怎么办呢。小白比那时的岳岚还要小两个月呢。
谢珩只觉得自己还是做得太少了,他教了她一些安身立命的剑法,教了她挽几种最简单的发髻,教了她怎么把水烧开。可是其他的呢,她知不知道入秋了要穿多少衣服才不会热也不会冷,知不知道中暑了发烧了要煮哪几味药材
谢珩守着齐姜的尸体,心里絮絮叨叨地念着,沉默地等待着魔道的本相现身的那一刻。
那是一团夹杂着丝丝血光的魔火,仿佛凝聚了无尽怨恨与恶念,起初只是如豆般微弱,却在触碰到空气的瞬间迅速膨胀,化作一团翻滚不息的火云。
那魔火散发着诡异的气息,仿佛有生命一般,在空中扭动着,发出低沉而嘶哑的啸声,似乎是在怒吼,又像是哀鸣。
这就是魔道的本相么。
谢珩伸
出手,牵引着魔火朝他体内而去。魔道的本相似乎并不满意这个明明是自己选中的新宿主,挣扎扭曲着,仿佛在拼命地抗争。
却在这时,异变横生。
一双素白的手,几乎一瞬间就夺走了那一团魔火。
而后孱弱的魔道本相顺着那双素白的手,攀至那人的全身。
是师月白。
“小白!”谢珩失声叫了出来,他来不及想为什么小白会出现在这里,甚至也来不及阻拦,他试图伸手从她那里夺回魔道的本相,但是魔道似乎认准了师月白一样,沿着她皓白的腕子,一头扎进了她的灵台。
继承了姬樊的神格与修为的师月白,自然会成为更强大的天魔。
新的天魔,已经诞生了。
对于体内清清白白没有一丝魔气的师月白来说,接纳成为天魔的过程是极其痛苦的,天魔几乎是在重新打通她的七窍,重塑她清明的灵体。
意识并没有很快消亡。心魔入侵的过程其实是极其和缓的,和她□□上的痛苦一道折磨着她,令人生不如死。
方才齐姜的话,她都听见了。但是那些什么灵台啊灵窍的基础知识,谢珩几乎完全没有教过她,也许也有自己贪生怕死的原因在里面,以至于打碎自己灵台的过程,师月白反复重来了好多遍,都没能成功,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卷土重来。
灵台是全部神识所在,伤害自己的灵台,比十指连心更痛苦百倍。
好疼。
真的好疼。
倒下的前一瞬,谢珩接住了她。
“师尊”声音低得几乎连她自己也听不见,她疼得浑身战栗,几乎连一个完整的音节也发不出来。
“帮帮我吧好难受。”
师尊。
杀了我,一切就结束了。
谢珩应该比她更清楚,杀了她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但是师尊迟迟没有动手。
师月白并不知道继承了帝君神格之后的自己,在被心魔控制之后还能否被谢珩诛杀,她不知道谢珩在犹豫什么,明明师尊是那样一个看重大义胜过一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