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却觉得虎口有些黏腻。屋里没有开灯,后半夜又没有月亮,她以为只是流汗,就没有再多想。
谢珩却在这时捻了个诀,点亮了屋内的蜡烛。
“我要睡觉了!师尊不是生气我不休息吗,现在还让不让我睡觉。”师月白的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被子不厚,自然不能完全挡住烛光。
“我要睡觉了!”
师月白气鼓鼓地掀开被子钻出来,烛灯的照耀下,她看得很清楚,虎口黏腻的地方是已经干涸了大半的血。
她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疼,那处肌肤本是皮肉最薄的地方,即使只是破了皮也确实疼得紧。
她下意识地忘记了刚刚和谢珩的赌气,撒娇般地凑过去,想叫师尊给她吹吹。
谢珩的目光清冷如月光,落在她的伤口:“疼吗?”
“疼。”师月白点点头。
谢珩没有说话,从袖中取来了伤药,帮她涂上。膏体冰冰凉凉,敷上去的时候很舒服。
“要师尊吹吹。”
谢珩明知这没什么用,还是顺从地捧起她的手,吐气如兰。凉丝丝的风落在刚刚敷好药膏的手上,好像没有那么疼了。
即使谢珩脸色冷冷的,在温暖的橘色烛光下,也显得很温柔。
“不是说我打扰到你睡觉了吗。”吹都吹了,谢珩却还要刺她一下。
谢珩平日里对她从来都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不知道怎么的,今日却像吃了枪药一样。
师月白看着师尊那张好看得就如玉雕一般的脸,被蜡烛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莫名地生不起气来。
她莫名想起那位帮她锻剑的师叔说的话来,叶循真说,师尊本也是个怕寂寞的人。这样的师尊还真是孩子气,虽然师月白至今还是觉得自己没错。她想要好好背剑谱让师尊高兴错哪里啦,莫名其妙。
但是她大狮子有大量,勉强低个头也不是不行。
“师尊师尊,我知道错了,”她看似不动声色地贴到谢珩身边去,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我知道师尊是心疼我。不过我练了这么久,是不是也有成效啦,那也不白练嘛。我学到教训了,下次肯定不这样了。下次我一定乖乖的,师尊叫我练我就练,师尊叫我休息我就休息。”
谢珩没有说话,师月白想着此计通,脑袋在他颈间蹭了蹭:“师尊不说话,我就当师尊不生气了。”
她的头发应该是挠得谢珩有些痒,他似乎想要躲,但是最终又有些留恋地朝她的方向偏了偏头。
他嘴上不说,心里确实很喜欢被这样对待的。比起语言,像师月白这样生性单纯的灵兽其实对肢体动作更加敏感。
人类就是很奇怪,话可以说得口不对心词不达意,但是肢体的动作永远都是诚实的。
师月白已经完全不生气了,她知道谢珩其实早已经舍不得不理她了,至于为什么他表现出来的和心里面想的不一样,那师月白不知道。
她又不是神仙,她哪能什么都知道。师月白知道人间的事情本来就有很多是自己想不通的,她生性乐观豁达,一般不会自讨苦吃。
“我是明天就要死了吗,你觉也不睡,一定要大半夜地练剑?”
见师月白不顶嘴,谢珩自顾自地越说越气。
他其实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常。换做平日,他从不会和小白发这样大的火,即使是她发了疯一样地去追齐姜的那一回,看见小白柔和单纯的眼睛,他也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
可是他要死了。
可是他马上就要死了,要留小白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世间。
她是这样的倔强,认死理,不撞南墙不回头,根本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他恨小白这样的不懂事,也恨自己把她惯成了这副样子。
更多的还是讨厌自己的无能。剑道之辛,就算是自年少持剑起就被无数人称作天才的谢珩也从来都明白。他并不后悔自己娇惯了小白让她过了十多年高枕无忧的时光,只是恨自己没能杀了齐姜,恨自己没能覆了百十来年就要弄一个天魔出来的魔道。
“我”
没有来由的,师月白很讨厌死这样的字眼,她本来已经平复下去的心绪又被激了起来:“师尊为什么一定要说死了活了这样的话,难不难听啊!”
“我都已经跟你说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你为什么还要说这样的话啊。我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
“一点也不喜欢”师月白的声音带上了隐隐约约的哭腔。
谢珩看着她已经红了的鼻尖,知道这是她要哭了的前兆。
他自知失言,低下头,没敢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