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齐姜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的剑打落在地上,把她的世界观,自尊和珍视的一切都打了个粉碎。
那是有如天堑一般的鸿沟,好比鹏鸟之于燕雀。直到被愤怒和杀意冲昏了头的师月白缓过神来,才意识到齐姜想要杀她,就像人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但是齐姜还是陪她打了那样久,就像无聊的人会看蚂蚁搬家,会用一根没肉的骨头逗狗一样。
自己太弱小了,以至于她的反抗和杀意,在那人看来就像一个笑话,一个消遣的玩物。
害死那些少女的凶手被她堂而皇之地护在身后,而亡者的父母只能对着灵堂恸哭。
师月白原本是坚信邪不压正,恶有恶报的。直到那时她才意识到,原来强者真的可以随意践踏弱者的尊严,可以随意取走弱者性命。
她以为的邪不压正,是谢珩这些修真界的名门正道在用剑捍卫的。
谢珩起身进了屋,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几块药玉。
他半跪在师月白面前,用灵力探了探她,而后驱使药玉漂浮起来,附在了师月白的小腿和小臂上。
“不酸吗?”
师月白轻轻低头,恰好能撞进师尊的眼睛。
“不酸刚刚没觉得酸。多谢师尊。”
“今天就练到这里吧,”谢珩垂下眼去,师月白看不清他的神色,“早些休息。”
她不知道师尊在想什么,有些不安。
师尊是觉得她太娇气了吃不了苦吗,还是觉得她很笨,即使努力了也就不过如此而已。
谢珩站了起来,回身去了自己的屋里。
师月白看着他的背景,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师尊对她失望了吗。她确实好笨啊,只是一页剑谱而已,她为什么练了一天都记不住呢。
师尊同她说了那样多次,练剑不可急于求成,越是想要一蹴而就,心中杂念便越会干扰她,此为欲速则不达。
可是当她想摒除杂念好好练剑时,那些念头却会像鬼魅一样如影环绕。
她想要快点变强,想要快点变得能够保护师尊,想要快点能打败齐姜。
可是她却不能在一天之内背下来一页剑谱。
夜深了。
在以清山时,谢珩休息时并不合窗。以清山自然不可能有歹人,仙人栖居之地自然也没有虫蚁。
师尊说,那是清风明月入怀来。
师月白像做贼一样往窗内看了一样,师尊睡得很沉,眉头轻轻锁着,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心事重重的师月白自然而然地往不好的地方想了。
师尊是在担心岳师叔吗,是在担心青州的人吗,还是对自己很失望。
谢珩行走于世,逢魔必诛,行踪不定,凡人不易得见,唯有遇到妖邪时才会出现除恶,广有剑仙之名。
巫山一脉本是仙道正统,曾经巫山大试人流如潮,都是想要拜入仙尊门下的修士。可是自从仙尊入魔,巫山一脉近乎凋敝。
她是师尊唯一的弟子,却这样天分平平。
只是背个剑谱而已。师月白摇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海。我只是练得比别人慢点而已,我练得慢点,就多练一会儿。背个剑谱而已,多练总是能背会的。
别人练十遍能练会的东西,她练一百遍,难道还练不会吗。
灵兽在这方面有着天然的优势。师月白打小起就精力充沛灵力富裕,睡觉要谢珩哄上好久才肯闭上眼睛。要不是她天生喜静,还不知道怎么闹人呢。
第一式。
师月白屏息凝神,从第一式开始背起。
月光如水,照见少女翩然的身影。这本剑谱技巧上的东西并不多,难的是对力量的控制,据说是她一位师叔被师尊打败太多次之后,把自己关进山洞里闭关了一个月,想出来的千斤压四两的法子。
大开大合,如江海奔流。比起剑,更像是刀斧的招式,名为破海剑。
没有人知道十六岁就能单独生造出一套剑法的少女当年有多么风华绝代。师月白看着剑谱上张扬的行楷,仿佛和那位师叔神交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