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年,皇上就下旨,要进行第六次南巡。
和上次差不多,皇上挑挑拣拣的,带了太子胤礽、长子胤褆、十三子胤祥、十五子胤禑,以及十六子胤禄。
胤禄出发之前还到永寿宫辞行:“这可是儿子第一次出去,实在是好奇。”
舒宁笑他:“不必与我辞行,倒是该和王贵人辞行才是,这次南巡,我也要随侍的。”
“多谢定额娘提醒,儿子这就去。”
正月刚过,皇上就已经预备着启程的日子了,等快到了,全部挪去了畅春园,自畅春园启程出发,大部队浩浩荡荡的经过东安、武清、静海、青县、沧州等地,于二月初一入了山东。
这里汇聚了近十万人,排了一路,说是感谢皇上免了全省旧日所欠的钱粮,这样的场景每次南巡都有,舒宁到不觉得奇怪,她只是在想,究竟为什么需要欠这么多的钱呢?地方上的大小官员是怎么收的钱,以至于百姓们需要借债过日子。
等到了台儿庄,有官员上传口述水患,皇上自然是即刻命令河道总督张鹏翮立即勘察河道,从国库划拨银钱修筑堤坝。
舒宁总觉得这本就是皇上安排好的一出戏,他南巡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出发之前,胤祾都和她说过好几次皇上打算怎么改道,怎么加筑堤坝了。
只是随后的一件事让舒宁有些想不到,皇上有意在此举办诗词大会。
附近几十个州县的是文人一听此事,自然是纷至沓来,没两天的工夫就来了几百个人,都等着在这个时候一举夺魁,惊艳皇上,为自己捞个官儿当当。
嗯,听别人吹自己应该是挺开心的,揽月揽星有时候吹她,即使舒宁知道这不是她,但她也觉得心里舒坦。只是舒宁没想到这些文人真的是什么都敢写。
总共才三天时间,几百个人愣是写了两千首诗,其中一个叫做李克敬的人拔得头筹。
第一名的诗句自然是需要看看的,结果舒宁一看,是这样的。
承天抚世,稽古帝王,书契以来,未有穆穆我皇。轶殷越周,流虞漂唐,三后在天,配之弥光。
穆穆我皇,其道配天,蔼蔼如云,奫奫如渊。兆民游之,春草露鲜,洋洋泄泄,不能言其然。①
很好,这都把皇上夸成自有文字以来的第一皇帝了,她怎么不信呢?
再看第二篇《圣颂》明明白白就是打算颂圣的。
皇矣圣帝,亘古一君,治轶顼喾,德迈华勋。乃神乃圣,允武允文,诗成雅颂,笔追典坟。庙算莫遁,威服无垠,极地极天,悉主悉臣。②
舒宁简直看不下去,这都写的什么啊,直接称呼皇帝为神为圣,还天地俯首称臣,舒宁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接受不了。
但皇上很高兴,好吧,他是个要面子的人,从前就是,现在岁数上来了,更爱了。
只是却没有当场赐官,只是闻听李克敬如今还只是秀才,勉励了一番,希望他能再次是进京赶考,李克敬当然叩首拜谢,有皇上这句话,他绝对不仅限于秀才。
四月,百姓迎送导致麦苗践踏,皇上自然不允,叫停了此事。
一路越往南走,舒宁越觉得天气暖和,路上行人穿的衣裳也更加鲜艳夺目些,胤禄还买了不少东西,给舒宁送过来了一匣子,还给王氏也准备了一匣子准备回宫再给她。
有次皇上过来看见舒宁拿着江南流行的珠花在看,笑道:“这有什么新奇的,珍珠小的很。”
皇上是见惯了东珠的,他的衣服上日常缀着的都是硕大的东珠,自然觉得这珍珠太小了,不够大气。
“你要是喜欢珍珠,叫内务府从东北给你带些回来就是了,那边的珍珠不少,每年都有新的,再叫造办处做些新的簪子就是了。”
但舒宁只觉得这花样新巧,所以拿来看看。
“倒不是珍珠大小,我只觉得这样子新奇,宫里做首饰的匠人手艺自然是没的说的,光看我头上这累丝簪子就知道了,但宫里的匠人年纪大,心思沉闷,就光看着蝴蝶,宝石倒是很大颗,但形态上远没有这只珠钗生动,就像是蝴蝶真的在发间一样。”
“江南是有些新奇玩意儿,曹家就时常送这些东西入京,你既然喜欢,下次朕给你留一份。”
“多谢皇上。”
皇上对身边的人还是很大方的,舒宁最早的时候看胤禛,知道他是个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人,可现在看来,皇上更是,胤禛不过是遗传了他而已,喜欢的人,诸如太子,怎么做他都觉得是好的。
太子近来越发暴唳,皇上带着他南巡,他倒好,因为一点小事就责打侍卫,清朝的侍卫可不是单纯的侍卫,这些都是八旗世家子弟,可太子照样是说打就打了。
之前舒宁就知道太子踹过胤禛,以至于他跌落台阶,也听说太子打过平郡王讷尔苏,贝勒海善,国公普奇,却没想到这些都是真的。
所以这个侍卫是做了什么,惹得太子不高兴了呢?舒宁不知道,这种消息皇上都是瞒很紧的,要不是舒宁就在南巡路上,也是不会知道的。
可就算是这样的太子,皇上仍然觉得他是个品行端正的好孩子,只是受人蛊惑,于是又处置了他身边的两个太监。
这也不是皇上第一回这样做了,自打康熙三十六年征讨噶尔丹结束了以后,他就觉得是身边的人带坏了太子,对毓庆宫中人十分严苛,绝对不允许有丝毫带坏太子的行为出现。
现在的毓庆宫,甚至就连长的略清秀一些的小太监都没有了,可皇上仍然是时常处置太子的贴身随侍。
对于舒宁来说,她其实能明白皇上为什么不愿意责怪太子,因为这是他和赫舍里氏的孩子,也是他亲手从襁褓带大的孩子,承认胤礽不好,就相当于承认他教育的失败。
而皇上作为一个父亲,一个皇上,他是不允许自己失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