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丽娘应了一声。
回去之后,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
芳娘比她小三岁,才十四岁呢,竟就开始议婚了?
她一个小姑娘,又能跑到哪儿去?
可别遇上什么事啊!
因为这桩心事,晚上姜丽娘便睡得迟些,哪知道半夜时分,却忽然被湖州叫醒了:“姑娘,姑娘?”
湖州在她耳边说:“芳姑娘来了!”
姜丽娘猛地一惊,坐起身来:“什么?!”
湖州又说了一遍:“芳姑娘来了!”
姜丽娘一把抓住她的手。
湖州则会意道:“您放心,我已经叫人请芳姑娘去客房休息了,没惊动旁人。”
说着,又给她取了衣裳过来:“奴婢吩咐厨房送些膳食过去,只是看芳姑娘的神色,需要的只怕不是一口饭呢。”
姜丽娘匆匆穿好衣裳到了客房,敲门进去,便见芳娘像只受惊的小鹿似的猛地一颤,看是她来了,神色略微松了几分,只是眉宇间仍然透着几分警惕。
她嘴唇嗫嚅几下,轻轻叫了声:“丽娘姐姐……”
桌上摆着一碗酱肉面,显而易见的没有动过。
姜丽娘见状,便摆摆手示意湖州出去,自己则压低了声音问:“芳娘,你是为什么跑出来的?你家里都急疯了,你知不知道?”
芳娘两只手紧紧地攥着袖子,说:“我有心上人了,我不想嫁给家里安排的夫婿……”
姜丽娘变了脸色:“芳娘,你不会是跟人私奔出来的吧?!”
芳娘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如果是呢?”
姜丽娘惊道:“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虽然这个时代风气开放,并没有裹脚和失节事大,但女子婚前私奔,决计不是什么好名声!
更别说她的父亲乃是当代名士,经学大家!
芳娘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反倒逐渐舒展起来:“丽娘姐姐,你也觉得我疯了吗?”
她说:“可是,我要怎么做才是不疯?听从家里的吩咐,嫁给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大我十五岁的男人做继室吗?只有这样,我才是杨家的好女儿,才能换一句不疯吗?”
姜丽娘又是一惊:“大你十五岁?!”
芳娘点点头,漠然道:“是啊,大我十五岁,有四个孩子的鳏夫。”
姜丽娘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怪不得芳娘要逃婚呢!
她瞠目结舌道:“有四个孩子的鳏夫……杨伯父不像是这种人啊。”
姜丽娘与杨先生没太多交集,可他是石筠的朋友,嫂嫂杨氏的父亲,又不为门第所限,愿意将女儿嫁给外戚之家,与妻子感情甚笃,妻子去世之后没有续娶,也无妾侍……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给女儿选这样一个夫婿?!
芳娘见状,不禁微微笑了起来,眉宇间带着几分嘲弄:“父亲给我选的,是他觉得可靠的人选。”
“那是我父亲同门师兄的儿子,人品端正,家风清和,并无妾侍。原配妻子辞世三年之后,才开始议亲,也是很有才华的,有我父亲的这层关系在,舅姑也会善待于我,这么一说,是不是还不错?”
姜丽娘默然。
芳娘又笑了笑。
她以一个非常失礼的姿态坐在床边,两手抱膝,下颚垫在膝盖上,神色凄迷:“可我不想,不想嫁给他。即便他是一个好人,我也不想嫁给他。丽娘姐姐,我有错吗?”
姜丽娘注视着她,良久之后,摇了摇头:“你没有错。”
怎么能说她有错呢?